暮雪落(一)
忍着心头恐惧,蹲下身来,在骨头堆中翻找着什么,随后拎起一根骨棒,细细端详。 “你看这些做什么?”季承安与她一同蹲下。 “我方才翻找过了,此处并无一根人骨,那他定然还活着。” 她冷静道。 季承安望着她的侧颜,莫名有些震撼。 他以为,她自幼有父兄和阿序护持,娇生惯养长大,遇见此事,会无措,会悲伤,甚至会在他面前大哭一场。 谁料,她非但没有落一滴泪,反倒一腔孤勇地来这云岭亲寻,甚至蹲在这堆连他都避之不及的白骨之中,只为验证她心中的那个答案。 他思绪纷飞之间,她将手中的那根骨棒递至他眼前:“你瞧。” 那比他手臂还长的白骨骤然贴近,反倒吓了他一跳,令他猛地坐在地上。 “它怎么了?”他回过神来。 “这根骨头上有一道极深的剑痕,应是阿序留下的。他在此处与它们缠斗许久......” 她半阖双眼,想象起他当时所处的情景。 “白骨堆得如此之多,他定花费了好大一番心力。可人有穷尽,待力竭之时,又当如何?” 她喃喃自语,随即站起身来。 “逃跑——方是上策。那他该往哪儿去呢?” 青天白日之下,地面上的血迹清晰可见。 只是太多太密,她一时无法分辨。 “往密林山路跑,无异于自寻死路,可借山崖......是否太过冒险。” 她越想越心惊,往崖边走去,寻了处血迹纷乱之地,朝下望了望。 只一眼,见崖深不见底,顿时一阵头晕袭来,险些向前栽去。 季承安一把拉住她,将她扯回后头,道:“你若是不惯于自上而下凝视峡谷,蹲在地上,便会好些。” “多谢。”她挤出一抹笑容,蹲下/身来。“借你剑一用。” 她只带了随从服出门,这几日穿的,是知府家小姐赠她的鹅黄衣裙。 在枯枝绿叶中,这明亮的嫩黄还算显眼。 她用剑将裙摆裁了一圈,递给他道: “季承安,你怕高吗?劳烦你把它系在外面的树枝上,牢固一些。这样,我们待会儿从这个方向下山去,只要能看见这布条,便不会迷了路。” “好。” 他二话不说接过,将剑插在石缝中,一手把着剑,一手将布条探出山崖。 “阿溶你看,这儿有断枝的痕迹!”他眼前一亮道。 她抱歉一笑:“我还是不看了,看着下面,我就头晕想吐。你和我说说,断面有多粗?整齐与否?是否会是飞鸟或大风所致?” “唔......大约是成年男子大臂一般粗细,从根茎处断开。” 她闻言凝眉,略微不安道: “这般粗细的树干,当能承受一人之重才是啊。除非……有外力相冲,不然即使折断,也难从根部断开,应当是靠近前端才对。” 她紧紧攥着衣角,眼中突然包起一眶泪,抬眼望着他: “不管怎样,阿序......应当是掉下去了。” 他见她的模样,一时有些无措,望了望崖下,想起挚友,眼眶有些发酸。 “我们还......还找吗?” “找。” 她仰了仰头,将泪逼回去,起身坚定道:“活要见人,他不会死。” “奇怪。”她刚走两步,忽然驻足道:“我先前本觉得,看着你有些模糊。还以为是自己近日心神疲累之故,刚刚蓄了泪,眼前却又清晰了起来。你也是如此吗?” “这个我知道!” 他把阿序告诉他的花粉一事,悉数告知于她。 “原来,用眼泪便可以冲去!那夜阿序也不可视物,不知这几日过去,他恢复了没......” 他刚下意识絮念出这些话,突然发现,他同她是一样的。 他们从未有一刻曾相信过,那样明亮的少年,会就此陨落在这云岭之中。 “走吧,下山去。” 两人沿着山路绕了一圈又一圈,斩了几条毒蛇,又破了数只金蛛。 “还好这是白日,巨兽大多夜间捕猎,若是被我们碰上,还真不知该怎么活。”她哂笑道,“你没发现,此处的动物,都比外面大上许多吗?” 他轻轻一叹:“经此一事,我当真觉得,人力实在微小。他这几日,过得该是怎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