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心藏(三)
br> “没有。”拨雪有些懊恼,“奴婢有个哥哥,哥哥好赌,嫌奴婢是个赔钱货,最大的指望,便是把奴婢嫁出去,好替他收些彩礼钱。奴婢常常想,如果有个姐姐,定不会同他一样。女孩子总是更容易理解女孩子的。” 她挑挑眉道:“其实,我也有个哥哥。” “那他待你好吗?” “他待我很好。”她垂下眼,温柔笑笑。 “陛下如今这般宠爱美人,有朝一日,美人飞黄腾达,连带着全家鸡犬升天,便能与他见上一面了!” 她扑哧一笑:“鸡犬升天可不是这么用的。而且,没机会了。” “为什么?” “他死了。”她轻飘飘道。 拨雪自知失言,抬眼偷偷瞥她,见她面上未流露出一点哀伤,好似在讲一件毫不关己之事。 只是方才眼中的笑意消失殆尽。 拨雪正琢磨着如何安慰,便听她懒懒道: “再去替我寻些酒来吧,就要之前你给我的那种。” 她刚欲开口,却见她摆了摆手,径直走向卧房: “你可莫要扫我酒兴,我又不是整日纵饮,只这一回。你要是想劝,我就把你抓来,让你也尝尝灌酒的滋味。” 拨雪噤了声,转身寻了坛酒来。 坛子虽不大,却也比方才的壶大上不少,她单手颠了颠,有些重,笑道:“你倒是豪爽。” 拨雪凝眉道:“美人,借酒浇愁愁更愁。” 她随意倒了一杯,反手端起,目光凝在微颤的酒水上,道:“谁告诉你我要浇愁?” “那这......”拨雪挠了挠头。 “待会儿你便懂了。” 她自嘲一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自觉其中滋味与芭蕉杯中可差了太多。 不知是心境变了,还是此刻无他作陪。 内殿由拨雪值夜,她双膝正托着下巴,坐在阶前打盹,却听见些细碎的脚步声。 她猛地惊醒。 来人竟是陛下,一同跟随的李大人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便停在阶前。 “吱呀”一声,陛下自己推开了内殿门。 她这才反应过来美人让再拿酒来的意图。 美人算准陛下会来,且不想让他察觉,她曾出去过。 晏长曜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她趴在桌上,半倚小臂,像只倦懒的狸奴。 他搭眼一看,桌上搁着半杯酒,地上还放了只酒坛。 “谁呀,进门也不说一声。” 她嘟囔道,堪堪抬起头来,瞥他一眼, “哦,陛下啊,坐吧。” 他未作声,瞧着她两颊泛着些醉红,眼中染着朦胧酒气。行至桌前坐下,端起她剩下的酒,淡淡道:“越来越没规矩。” 他并无责怪之意,她也未惶恐,只冲他随意一笑。 她唇上本就浸润了酒水,经烛一照,晶莹诱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自她落在杯上的唇印处,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喉时,喉结上下一动。 她单手撑腮,挑了挑眉,加深了笑意。 “陛下舍弃美人作陪,大半夜跑到妾这里来做什么?” 他将杯撂在桌上,似同她解释一般道: “张美人求完朕,便回宫去了,朕来你这儿是一时兴起。除了砚泽,无人知晓,不会给你添麻烦。” “那陛下可满意妾的法子?” 她偏头盯了他一会儿,又续了杯酒。 “不满意,太过优柔。” 他瞧她只给自己添酒,并无给他一杯的意思,揶揄道, “怎么,不欢迎朕?你自作主张,令张氏来找朕,结果反倒自己不开心。” 她莫名其妙望他一眼。 他该不会以为,她在因张美人吃醋吧? 罢了,姑且就让他这般想好了。 她醉醺醺回道: “何谈优柔?这只能叫怀柔。陛下所忧,不过是前朝世家不忠。如今张尧这个主心骨已死,旁系该革职的革职,该发配的发配便是,何故非要赶尽杀绝?您留他们一命,张美人也能对您感激几分,不是吗?” “朕无谓她的感激。”他直直望着她。 她迎着他的目光,轻轻抿了一口酒,抬手将杯子递至他唇边,盈盈一笑: “共饮一杯,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