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引(六)
” 她抬手举了些鸟食儿,无奈笑笑。 还未来得及接话,便见一旁立着的侍女不卑不亢回道: “拨雪姑娘此言差矣,芙蓉鸟听声辨雌雄,音色优雅动听的,方是雄鸟,正如这只。” 她闻言,转头打量起方才出声的宫人。 她身量适中,不高不矮,算不得貌美,亦算不得丑陋。 如若不出声,便是整座宫城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可她却偏偏出了声。 她即刻意会她是别有用意,侧首冲拨雪一笑,道: “我记得陛下曾赏了一个织金软垫,你把它找出来,改一改,给这鸟儿铺着用吧。” “是。”拨雪福了一礼,兴致勃勃地朝库房走去。 廊下仅余她与那侍女二人,她以仅能由彼此听见的声音问道: “你是怡王的人?” “美人聪慧。”她开门见山道。 柳烟浔见她神色如常,便知她在宫中蛰伏已久,绝非池中物。 “他有何嘱托?” “王爷赠芙蓉鸟给美人,并无他意。只希望美人养好身体之余,莫要忘了自己与他的处境。另是为寻个借口,将奴婢送至美人身边,好助美人成事。” 原是怡王安在她这儿的一双眼睛。 柳烟浔眼底一派了然之色:“你叫什么名字?” “回美人,奴婢名唤荷衣,原是上林苑饲鸟的宫人。” “好,本宫自会去回禀陛下,命你来为本宫伺候这鸟儿。” “多谢美人。” 荷衣塞给她一个纸团,福身退去。 “等等。” 荷衣闻言止步。 “这鸟儿是何时备下的?” “回美人,自美人入宫后便备好了,本意是贺美人新封,恰逢美人养病,便当作一礼了。” 她望着笼中被伺候地毛色油光发亮的芙蓉鸟,一时失了兴致。 怡王此时送来这鸟,可谓是一箭双雕。 她自是知晓他与陛下心照不宣的纠葛,更是知晓活在陛下多疑之下,他的艰难处境。 他愿送她入宫,不单是了却她查清当年真相的复仇之心,亦是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许是那日春宴,他见陛下待她格外偏宠,怕她沉溺在这一时的盛宠之中不得自拔,才特送了只鸟儿来—— 她,不过也是晏长曜一时兴起的金丝雀,可莫要生出太多妄念。 她捏着那纸球回到房中,悄悄展开,只见上书: “舍张保李。” “哈。”她蓦地笑了起来,抬手将这纸在烛上燃成灰烬,落了一桌的尘灰。 真不愧是神机妙算的怡王,竟早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知晓宫中仅存的张美人会向中书令之女求助,知晓李贵嫔许会动恻隐之心,甚至连她会如何做,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可是他万没想到的是,她却后悔了当日自己所为。 不论是天子之怒,抑或是亲王之怒,她一概承受不起,但她仍需按自己的判断,前行于刀刃之间。 她将尘灰拨入炭盆,突然冒出了一个背道而驰的念头。 舍李保张。 “美人,张美人求见。” 拨雪推门进来,见她正望着烛火发呆,轻声唤道。 巧了。 她回过神来,淡淡道:“请吧。” 张美人依旧打扮地清雅,但并无局促,反倒落落大方。她入了座,直截了当问道: “听闻妹妹病了,前几日不敢叨扰,今日前来,是想问上一问,妹妹春宴那日拦我,可要对我讲什么话?” 见她坦诚,她便也懒得转圜,亲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淡淡道: “我知道你一心想救你家人,但你去求中书令,可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法子。” “.......你怎么知道?” 她垂首一笑:“姐姐真是说笑,姐姐春宴与惊华公主一同离席,不正是想借张李二族的旧情,拖中书令想办法救你族人吗?但姐姐似乎想错了一件事。” “你但说无妨。” 她盯着面前飘浮着的茶叶道。 “掌你全族性命者,非刑部,非朝臣,而是陛下。” “妹妹是来替陛下做说客的?” 她有些狐疑,侧首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