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依(一)
情。” 她从锦被中冒出头来,蹙眉道:“人情都是要还的。” “呵,果然聪慧。” 他瞥她一眼:“朕非斤斤计较之人,也无心于后宫琐事。你与那宫人生了什么龃龉,或是有什么前尘往事,朕也不想追究。微不足道的宫人而已,你想杀,便杀了。不过,朕遂了你的愿,你便需要帮朕的忙。” 柳烟浔心中不屑一笑。 果然,自负如他。 一个倡优,一个宫人,便足以让他先入为主。 认为朱越与她,只是“后宫琐事”或“前尘往事”,总之,不会是什么“朝纲大事”。 “陛下的忙,是指......张美人?” 她想起初来那夜,跪在长秋殿前为父喊冤的那个白衣女子,依着他所言试探道。 他未否认,只道: “张尧在朝中必有同党,张美人是他的幺女,或多或少也该知道些什么。” 她忆起张尧的死,挣扎着从锦被中坐起身来,微微侧首,望向身边帝王的冷峻侧颜。 “陛下,微不足道之人,想杀便杀了吗?可这天下,又有几人不是微不足道。” 他转头望着她的眸子,静静道:“朕说过,起来说的,就不再是梦话。” “奴知道。奴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抱着被子,定声道: “奴本是卑贱之躯,若非事涉张宗□□上,阴差阳错随陛下入了宫,那么奴在陛下眼中,是死是活,亦无谓了吗?” 她见他久久不语,问出口的话便更尖锐了些。 “天子眼中,人命当如草芥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须臾,道:“是朕失言。朕的本意是指,事涉朝纲,便不必拘泥于细微之处,当以大局为重。” 她唇角微微扬起,垂下眸子,在晏长曜看来,颇带了一丝颓然的意味。 “奴知道了。奴会还陛下人情。” 她背身躺下,只听他在身后长叹一声:“你有时真的格外放肆。” 她微微侧脸,嗤笑一声,把他的话噎回去: “陛下不正是看重奴放肆吗?不然试探张美人之事,您换个怯懦柔顺的来?” 晨起时,东暖阁内已不见晏长曜。 只余那墨玉盒子留在她枕边,底下压了张剡纸。 “按时用药,莫使朕忧。” 她捏起这页纸,行至案前,随意寻了支笔,大摇大摆落下“已阅”二字,便出了东暖阁。 独将那页纸留在阁中。 刚回惊鸿殿,让拨雪新上了药,却听后殿传来三声布谷鸟叫。 她看向窗外,却未见任何人影,于是转身吩咐拨雪道:“你在屋中候着,我去瞧瞧。” 她怕拨雪瞧见,并未径直去后殿。 特绕出殿门,来到惊鸿殿外,却瞧见晏淮序如儿时一般,倚在颗早已抽了新芽的榕树枝杈上,正担忧地望着殿内。 她眼皮跳了跳,行至树下,仰头喊道: “布谷鸟!” 他忙收回目光,忽而起身,自树上行轻功而下,簌簌残叶随之落了一地。 他高高束起的发随风飘逸,望着她的神情有些急切: “我昨夜听宫人讲,惊鸿殿杖毙了一个宫人,你......你无事吧?” 他目光落至她的脖颈,留意到她上了药的痕迹,将带来的药膏往身后藏了藏。 她没留意到他眼中的落寞,只摊摊手宽慰道:“我能有什么事啊。” “昨日杖毙的那人可是朱越?” 她瞥他一眼,淡淡道: “记好了,杖毙的那人叫赵丰年,朱越还好好在东宫当值。” “是我失言。” 她又忆起昨夜陛下同她的话,问道: “对了,你昨日给我的哑药,可走了宫中的途径?” “我又不傻,若是宫中可查,岂不是平白害你?是征战时给战俘用刑的药,宫中查不出的。” 她闻言稍稍安心。 既如此,陛下该不会疑她在宫中与人有所牵连。 难怪他昨夜并未深究。 “溶......柳美人,昨日来不及问你,我回去越想越不对,我想杀他时,他对着你比的口型究竟是何意?” 柳烟浔猛地抬眼,只见他那双一望到底的干净眸子,正映着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