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铃响(二)
般抱着她,欠身入了车室,旋身坐下,阖上双眼,一言不发,开始闭目养神。 柳烟浔没动弹,只回想着今日之事。 怡王的计划进行得颇为顺利,唯一对不住的,便是无辜受牵连的张尧府上。 她掀起眼帘,瞟了瞟晏长曜。 心中思忖,怡王与他虽为兄弟,但差别属实大了些。 怡王平日寡言少语,清冷疏离,待人却温和有礼,如沐春风,真真符合他“长舒”之名,与“怡”之封号。 眼前这位陛下,在她少时,曾与爹爹同朝为官,任澧朝太尉。 统帅兵马,号令天下。 自是多几分肃杀之气。 不过,同为行军之人,他却少了晏淮序那般的清朗与铮然,更似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罗刹。 是啊,尸山血海中,不知有多少累累冤魂。 阿序…… 如今想起他的名字,竟似无关之人。 果真,时光才是舐愈一切的良药,亦是造化弄人的戏法。 谁也不曾料想,她会与他从青梅竹马变作生死仇敌。 只因眼前之人的一道暗旨,陆府上下,便被埋葬在七年前的冬夜。 若非晏长舒救下她,她也早成了一缕冤魂罢。 她与阿序,早就注定要横亘在血海深仇的两端。 她凝视着眼前人静休的模样,一时心绪难平。 真想......即刻便了结了他。 车舆猛地颠簸,晏长曜眉梢带了些不耐:“砚泽,稳些。” 她捺下心绪,抬眼偷偷瞄他。 见他仍阖着眼,想来并未觉察她方才的所思所想。 念及怡王曾与她说的话,收起了方才一闪而过的杀念。 当年真相未知,今后前路未卜,如今,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陛下,太子殿下等人现正在殿前等候。” “嗯。”他睁开眼睛,瞥了眼怀中人。 她轻轻挣了几下,发觉他并无撒手之意。 只附在她耳旁轻声道:“既得了美人,当要好好呵护才是,怎能舍得美人不入怀中?” 柳烟浔咬了咬牙,将他的衣襟拽得更紧了些。 她耳不聋,先前李砚泽之语她听得一清二楚。 太子殿下。 她刚入宫中,便要与他相对了吗? 时过境迁,她容貌气质大改。 他还能......一眼便认出她来吗? 车舆稳稳停在殿前,李砚泽掀起温凉车(1)的帘子:“陛下,已至长秋殿。” 她未想好如何自处,只得将脸往他的怀中埋了埋。 晏长曜当她是在撒娇,抱着她下了车舆,昂首阔步向长秋殿前的石桥上行去。 殿前,人跪了满地,却分作两拨。 一拨是闻陛下遇刺之讯,以太子为首,前来问安者;而另一位,则身着一袭素净白衣,未加妆饰,满脸泪痕,直挺挺跪着。 “陛下万岁。” 众人问安后,便屏息静气,眼瞧着陛下怀中抱着一红衣女子,气定神闲走来。 于是开始各怀心思。 “叮铃”,“叮铃”…… 柳烟浔足上的铃铛随步而鸣,她偷偷打量着众人,望向晏淮序时,恰对上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比之从前潇洒恣意,如今他更多了丝沉稳。 但却在见她时,即便再不动声色,也难掩眸中惊异。 她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慌忙移向别处,见长定桥下,种着一片带着绒刺的虎刺梅。 不知怎地,心好似被那细密的刺轻轻扎了一下。 扎的时候并无痛感,却在冒出血珠之时,隐隐痛了起来。 原来再见面时,还是会难过的。 李砚泽发觉太子正盯着她出神,小声提醒道:“殿下,既知陛下无恙,天色已晚,遣众人回了吧。” 晏淮序深深望她一眼,敛了目光,向晏长曜行礼道:“得知陛下安好,那儿臣便告退了。” “嗯。” 晏长曜并未停步,甚至连余光都没留给旁人,只抱着她往长秋殿去。 她微微探出头,望着晏淮序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落寞。 此后,当真是要背道而驰了。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