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泠风院内,夜幕四合下的屋舍烛火微明,青梧深觉昨日有些失礼,今日便没有窝在榻上瞧话本,而是规矩坐在窗边打着络子。 一条络子打好,眼睛有些酸胀,她望了望窗外,已至戌时,顾则安却还未回来,不是说领的闲差吗? 抻了抻腰,准备寻个小厮去瞧一瞧,若是被差事绊住了,看是否需要送些用物过去,还未起身,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顾则安负手走了进来,玄色的衣袍沾染了霜色,青梧迎了上去,“世子可是被差事绊住了?” “嗯,是有些棘手。”顾则安应了一句,走到桌边坐下。 青梧见他面有疲色,斟了一盏热茶递过去,顾则安接过抿了一口。 “您还未用膳吧?我这就去传膳。”说完青梧折身出了内室吩咐厨房传膳,又让人先行备好热水。 顾则安看着青梧忙里忙外的身影,捏着手中杯盏,热气自指腹处传来,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这茫茫人世间,万家灯火,也有一盏是为他而亮,这种感觉……好似还不赖。 饭菜一直在灶上温着,上得也快,准备好后青梧过来唤了他去西次间。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腾腾热气,青梧将一小盅浓郁的汤推至顾则安面前,“这盅汤是我特地吩咐厨房熬的,您如今有了差事,劳心费力的时候多,需得好好补补身子。” 此前的以药入菜的方式青梧觉得不太妥当,二人如今是同食,顾则安倒是无妨,可强体益气,但自己却有些虚不受补,没的补坏了身子,是以每日吩咐厨房单独给顾则安熬一小盅补汤,好两相得宜,还听闻药膳效用会更好些,也易入口,她便想着明日出门时寻个医馆找大夫要几个药膳方子来。 顾则安尝了一口,汤色浓郁,有一丝淡淡的药味,但更多的是鸡肉的醇香,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本也不饿,不想辜负她的心意,喝了小半盅,又草草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净室里一应用物都已准备好,青梧将备好的寝衣拿了进去,伸手试了试水温,看向站在屏处的男人,有些犯了难,作为妻子,服侍夫君洗浴本是分内之事,但看他昨日的情形,不知是不惯让人伺候,还是因为她不主动,所以未叫她,她有些拿不准。 且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男子的身子,虽说二人已是夫妻,到底还没亲昵到如此地步。 便开口问道:“可用我帮您?”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得了准确回复,青梧松了口气,将布巾澡豆等洗浴等用物放在浴桶旁的长几上,退了出去。 内室,青梧取出一盒去岁自制的香丸,从中拈处一颗放入床榻旁置着的一樽青鹤瓷翠叶香炉中,点燃,盖上炉罩,少顷,缕缕薄烟从炉罩的孔洞中轻涌出来。 此香名为雪中春信,是去岁青梧照着书中的方子取了梅上雪制成的,书上说此香闻之可止息杂念,使心神平静。 如今顾则安领了差事,颇为操劳,若是夜间睡得好些,白日里精气神也足些,且二人初初同榻,别说是他,便是自己睡得也不是很安稳。 顾则安进来时,屋中充斥着冷冽的梅花香气,闻之心魂安定,见青梧还没睡,以为看他没来,特意等自己,出声道;“天色不早了,你若是困,可早些安置,不必特意等我。” 青梧嗯了一声,倒也不是困,只是想与他说一声明日出府的事情。 她拿了柜格上干净的栉巾,走上前帮顾则安绞着还在滴水的湿发,秋日露重,最易染病,可不敢不仔细。 顾则安坐在杌凳上,身后披散的湿发尽数拢在青梧手中,动作轻柔,软嫩的手指不时轻触在颈间,淡淡的桂花香气幽然飘送进鼻腔,顾则安背颈微僵。 此前都是绪风帮他绞发,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温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阿舒递了信来约我去听戏,我想着近日府里也没什么事,便想去一趟。” 怕他不同意,又接着道:“世子放心,我定会在您下职前回府,不会耽误的。” 听了她的言语,顾则安不由想起齐叔说那些话,又想起之前回门时的情形和一路上掀帘而望的新奇劲儿,世家的姑娘,合该金尊玉贵的养着,她身为沈家嫡女,纵使门第低了些,却连坊市都未曾逛过,便是想出个门都要这般小心翼翼,算来也是可怜。 “你是府里的主母,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与我通禀,只是最近上京不太平,明日让齐叔拨几个侍卫跟着你们。” 顿了顿,想起女儿家逛街市最喜采买,萧云舒每次出门总要买上许多,她在娘家时处境艰难,手头应是拮据的,既做了自己的妻,便不该在银钱上让她犯难,又道:“若是要采买什么,尽可到齐叔处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