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一 章
本就冷清,此番大婚,好不容易热闹一回,就盼着新夫人能暖暖他这性子,可谁知他接完亲后却又自顾将自己关在房中,把新妇晾在一旁,齐叔想气也气不起来,只能寻过来规劝几句。 想起此前表小姐来时说过,新夫人虽门第低了些,但为人谦恭有礼,温良勤谨,纵使知道世子如今的处境,也未生过旁的心思,想来是个好的。 世子这些年过得孤苦,如今既结了良缘,他自然是希望二人可以举案齐眉,白头永携,万不能在此时便寒了人家的心。 顾则安见来人是齐叔,将手中的椴木与刻刀放下推至一旁,出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齐叔顿了顿,才开口,“有礼部的人帮衬着,倒也无甚错漏,宴席散得也差不多了,只是夫人那边…………” “那边自然有人伺候,无需操心。” “可是夫人毕竟是圣上赐婚,就着么将人晾着怕是不妥,您好歹过去瞧瞧。” 齐叔见顾则安不为所动,又继续道:“日前老夫人还与老奴说,十五年前他们护不住您,让您受了这许多苦,终归是亏欠了,世子如今成了亲她便也放心了,也算是完成了王妃的托付,只是如今她老人家如今身子是愈发不好,就盼着能看见世子早日诞下子嗣,有个和和美美的家…………” 听着齐叔的絮叨,顾则安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齐叔是英国公府的老人了,那时英国公常年驻守边关,他就时常跟在身为英国公府大小姐姚敏的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后来姚敏亡故,他怕顾则安受到继王妃肖氏的欺压,便与奶嬷嬷一同留在景王府精心照看着。 直至顾则安被选为质子送往北陵,他才又回到英国公府,此番顾则安回京,圣上又赐了世子府,他才向英国公陈情,自请到世子府当差。 在顾则安看来,齐叔甚至要比他的父亲景王还要亲近些。 “罢了,我过去一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到泠风院时,只见平素清冷素静的院子此时华灯如昼,廊檐内外挂满了红绸彩灯,一派喜气,廊下的木芙蓉此时正值花期,蓊郁繁茂的枝叶在华灯的映衬下格外耀目。 顾则安提步走进院子,一众仆妇恭敬的立在廊庑下,见顾则安进来,皆屈身行礼。 这厢青梧为了不弄花口脂,拈了一块糕点小心的吃着,刚吃了没两口,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慌忙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和放在膝上接花生壳和果核的帕子一并塞到了玉露手里收起。 又理了理衣裙,端正坐好。 “吱呀”一声,门开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黑色绣缠金云纹的靴子立在青梧跟前。 玉露玉萤见顾则安进来,互看了看,知道接下来她们不便在场,遂屈膝向顾则安行了一礼,退出去将门关上。 一时静默,只有烛火不时发出噼啪声。 顾则安抬眸看向端坐在架子床上的女子。 流光溢彩,浮花堆秀的华美嫁衣层层叠叠套在她身上,却不显臃肿,反而勾勒出纤细袅娜的身段。 面容掩盖在盖头之下,顾则安不知道她此时脸上的神情。 但今日牵过的那双手露在衣袖之外,在嫣红夺目的嫁衣映衬下,欺霜赛雪般,此时正紧紧的绞在一起,预示着她的心内也并不平静。 顾则安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喜秤,缓缓走向榻前,在离青梧一尺外止了步,伸出喜秤挑起盖头一角。 青梧听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忽而便生出了一丝紧张,脑中一会儿闪过梁嬷嬷的殷切训导,一会儿又闪过舅母交给她小册子上的画面,她呼吸急促起来,双手绞在一起。 与今晨出阁时的紧张不同,那时尚还在熟悉的环境中,一切离她还有些遥远,如今人就立在她面前,此刻才有深切的体会。 盖头被缓缓掀起,露出一张芙蓉面,内宫向来讲究端正得仪,这妆容出自六局,在她脸上却并不显得木讷,玉貌盈盈,梅妆楚楚,在满目红烛绡帐的簇拥中,显得瑰姿艳逸,那双眸子澄澈分明,带着些许娇态,细看来,却有几分眼熟。 分明是如此绮柔的场景,但樱唇旁的几点糕点碎屑,打破了这旖旎的氛围,像只刚偷完腥的狡黠猫儿,但眼中是丝毫不知被人识破的纯净。 那嘴角的碎屑在这张软嫩娇颜上格外刺目,顾则安很想伸出手将其擦掉,又觉太过唐突,便生生忍住了。 盖头被缓缓掀开,遮挡了一天的双目清明起来,但跟前的人自进门起便未发一语,青梧有些拿不准,他对自己到底是何态度。 鼓起勇气掀眸看去,首先触及的便是那双如蕴皎月的眉眼,青梧有些怔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