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老太爷在澹州任职期间遇到诸多困境,而杨家在澹州盘踞百年,根深势大,两家因着姻亲关系,杨家多次出人出力帮助沈老太爷排除万难,使得沈老太爷在澹州为官之路亨通顺畅,甚至后来因政绩斐然,调回上京升迁任职,仔细说来,若没有杨家的鼎力相助,沈家或许没有今日的气运,对于杨家,自当礼待。 “劳烦老夫人费心了,只是我们已赁好了院子,倒是辜负了老夫人的好意。”吴氏浅笑着婉拒了,她知道杨济淮对沈家心怀不满,定是不愿借住沈家,刚到上京第一件事,便是差管事去赁了合适的院子。 沈修不知道杨济淮的心思,可沈老夫人看得清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聊起了别的。 “今日怎么不见夫人?”李氏心气颇高,她一个官家小姐,却被杨氏一个商贾之女压了一头,继室这个身份始终是她的痛脚,连带着看沈家的人都不顺眼,言辞间明里暗里奚落轻讽,吴氏已做好被她言语相欺的准备,未料今日却没见到人。 沈老夫人与沈修闻言面上皆是一顿,但很快掩饰过去。 沈老夫人出声解释道:“这几日夜间风凉,她顾着操劳青梧的婚事,不慎染了风寒,正养着呢,怕过了病气,不便出来见客。” 方才二人心念电转间的神色已被吴氏捕捉到了,心知没那么简单,也未多探寻,她也不欲与李氏相对,接了沈老夫人的话茬:“现下将将入秋,气候多变,最易染病,老夫人也要多多注意身子。” 聊了片刻,日色渐渐西斜,很快便到了晚宴时分,众人簇拥着移步饭厅。 席间众人言笑晏晏,一派和乐,沈修备了好酒,欲与杨济淮一醉方休。 对于沈修,杨济淮因他未循誓而行,没有好好照顾妹妹,令她红颜早逝,又偏袒继室李氏,冷落青梧十余年而生怨,又因他从才望高雅的淑人君子变成今日这般追名逐利,蝇营狗苟的模样失望心痛,二人亦不复当年,席间不曾多言语,只一杯接一杯对饮着,很快便有了醉意。 现下天已黑尽,赁的院子离沈府又有些远,不便回去,便由杨灏将杨济淮扶回客院暂歇一晚。 直至戌时方才散宴,吴氏心里积攒了许多话想同青梧说,便与青梧一道回了霏月阁。 二人在宴上饮了些果酒,虽不至醉人,为避免二人夜间难受,玉萤还是煮了两碗醒酒汤端来。 青梧扶着吴氏走至窗边的紫檀尺曲纹三围罗汉床上坐下,屋内一灯如豆,烛火噼啪作响,昏黄的烛光映照在青梧瓷净光洁的侧脸上,与记忆中的面容相重合,恍惚间,吴氏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与密友诉说着闺中少女心事的时光。 吴家与杨家本是世交,两家的孩子自小便在一处玩,吴氏与杨济淮成婚之后,对于杨氏这个一齐长大的小姑情分自是非比寻常,直把她当做亲妹妹疼爱,杨氏得了沈家这门亲事之后,澹州人人为之艳羡,吴氏也是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却未曾想到,杨氏嫁与沈修不过短短三载便香消玉殒,黄土埋骨。 如今斯人已逝,曾属于那些年少时的记忆却愈发鲜明清晰起来,吴氏心头一阵酸涩。 青梧见吴氏看着自己怔愣了许久,轻轻出声唤道:“舅母,您怎么了?” 听见青梧的声音,吴氏瞬间回过神来,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是快,一晃眼,阿梧都长这么大了。”吴氏抬手拂了拂青梧鬓边的碎发。 “若是你娘还在,能看着你出嫁,定会很高兴。” 青梧知道她是思及故人心生感慨,遂挽了吴氏的手,靠在吴氏肩头。 已近中秋,窗外的月亮分外皎洁盈圆,泠泠秋晖给地上覆了一层白衣。 青梧望着案上的烛火,缓声开口:“娘亲会在天上看着我,我也会如娘亲期望那般,好好活下去。” 纵是从龙潭进入另一个虎穴,青梧虽有些忧惧,但与之相比,她更加不想一辈子困在这样四四方方的牢笼里,任人拿捏,此番为自己争取的出路,前路纵然艰险,青梧却不曾后悔,总之最差的结果莫不如前。 二人静默了片刻。 “舅母给你带了些东西。”吴氏打破沉默,忽而开口道。 青梧直起身,看着吴氏故作神秘的样子,有些怔然。 吴氏唤来了贴身婢女,那婢女从怀中抽出一个漆木匣子置于案几上。 青梧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望向吴氏的眼中似有疑问,吴氏将匣子推至青梧面前:“你打开看看。” 青梧依言揽过匣子打开,却见里面装了厚厚一叠银票,百两千两俱有,银票下面还有房契田契若干,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匣子,知道杨家富贵,却不曾想会这样大手笔。 青梧一时怔住,合上匣子,复推回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