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归家
苍烟飘渺,日照氤氲。 点君山脉如拱似屏、峥嵘高峻,顶峰皑雪,终年不化,横穿蒙诏国与析国两国的西面。 层峦叠嶂二十九峰,每两峰之间便有一溪,共有二十八溪;其中八溪流经蒙诏国八座城池,另有二十溪蜿蜒曲折流向析国数座城镇。 不知不觉间周甘棠一双结实有力的腿已经踩在双龙桥上了。 这座双阁十七孔大石拱桥坐落在从点君山上奔泻而下的锦溪与梅溪的会合处,因两溪犹如“双龙”蜿蜒盘曲,此桥便因着一桥镇“双龙”之意而得名。 天将亮时淋漓尽致的下过一场大雨,此刻春点烟红,土膏渐香。 周甘棠用力努了努鼻孔,再深吸了一大口气,试图将这湿润空气中所夹杂的泥土与青草的芬芳气息尽数吸入腹中。 这是她最喜闻的气味了,她把这种味道叫做春娘娘的味道。 继而她又抬起将袖口卷到手肘处的小麦色手臂,两只还没完全长开的小小手掌抵在圆润的脑门上方,试图用手背遮挡住头顶的阳光。 在学塾里寄宿了足足三个月,今日是返村归家的好日子,早就萌芽了爱美之心的周甘棠日日躲在屋檐下,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皮肤从黝黑变为小麦色,可不能再给她晒黑了。 若是又变成了一个小煤炭,还怎么去烦… … 还怎么去见致哥哥? 刚想到这儿周甘棠那张还保留着婴儿肥的小脸就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层粉红罩子。 致哥哥,乃析国邶城守城将军沈净的独子,全名沈致。 而周甘棠作为蒙诏国白乌村的一个小姑娘,之所以会认识析国将军的公子那还得从蒙诏国与析国的地理位置说起—— 点君山中段有五座山峰,从这五峰中所流淌下的四条小溪自山脚之下起,最终陆续汇成一条自西向东、由窄变宽名为淮江的河流,正是此江将两国一分为二;淮江北岸以南涧城的白乌村起是蒙诏国,南岸以邶城的坡村开始为析国。 两国和平多年,有着频繁且良好的商贸往来,南涧城及邶城作为两国接壤及贸易运输的重要城镇,两城的城门处常年设有重兵把守的出入关卡。 依山脚而建的白乌村与另一头的坡村因位于淮江较窄处,只一江之隔,本着管辖自由且地域便利的优势,两村人在早年间原本时常往来,但后来发生了一起在当时轰动还不小的命案。 听说是坡村一中年浣纱娘和白乌村一农妇在过江时起了争执,原本只是女人间的口头之争,没成想在双方各村之人陆陆续续的劝架中竟演变为一场大型聚众斗殴事件,双方人马下手都没个轻重,最后造成一死九伤的局面。 此闹剧发生在淮江,由于对此河流区域划分模糊这一问题,两边的官府都束手无策,这件事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自此后两村之人便老死不相往来,更有白乌村的热血青年们担心对面死了人的那户人家蓄意报复,便自告奋勇的组成了一伙无编制的巡逻队,每日不定时的在淮江江边巡逻。 坡村的村妇们一看对面这架势,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她们从村中挑选了几名身强力壮之人,也在岸边做起了巡逻工作。 多年后当初参与那场闹剧之人不是早已埋入了黄土之中就是有一只脚迈入了黄土,尚且健在的老人家们虽早就没了不依不饶的心性,但谁也磨不开面子做缓解关系的出头人,只有巡逻这一不成文的约定两村都延续到了今日。 要不是周甘棠在她六岁那年对江对岸一位芝兰玉树的小郎君着了迷,她也不会成为两村关系的破冰之人,如今她不止有沈致这么一个析国人朋友,在坡村她甚至还结交到了一位手帕之交。 那是一个闷热天,不过才将将立夏,这天气就已经同大、小暑差不多了。 村里大人们挑了个大多数人都无须劳作的日子,男人们把老早前就置于冰鉴里冷藏的几颗大圆西瓜抱了出来,女人们将前一晚随木桶一块儿降去水井里的陶碗捞了上来,所有人齐聚白乌村中大家伙所公认的刀功一流的杨大厨子家。 杨大厨特地在自家小院里搭了一个临时的小棚子,只见他拿出一把自制的西瓜刀,神态自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起刀落,“噼里啪啦”、“铛铛铛”一阵声过后,台面上散开的陶碗里便分别装满了摆放整齐,切得四四方方、大小一致的西瓜块。 这一番操作下来给周甘棠那一众小娃娃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就差当场跪下来拜师学艺了。 杨大厨家的娃娃年纪虽小但十分懂事,给大伙手中都各自分上了一碗。 冰碗配上冰西瓜,一口一个,不好自在,众人心中都美滋滋、乐呵呵的。 大伙儿都在享用之际唯独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