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你了
元宵佳节,入了夜更比白天热闹。 青阴山下,六街三市,家家户户的门前都高挂起了花灯。由此赏灯的、做买卖的、放炮仗的,人头攒动,数不胜数。 街上的灯火太璀璨,暗淡了的星汉也就只好害羞地躲进了云里,单留一轮明月坠在青天。 只是可惜了住在山上的青阴派弟子,花季年少,本是对热闹事物最感兴趣的年纪,却因为修习了道法教义而不得不远离了这份凡间热闹。 才刚一入夜,各房各殿就早早熄了烛火,师兄师弟们个个乖乖地拖被入眠。唯独这玉书昶,虽已年逾十六,却还是门派里年纪最轻、入门最迟、修为最浅的一个。厚重的道法参详得不够,他的心性更多还是牵挂在了山下的彩灯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被临床的师兄暗咒了两句,他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被窝、下了床。不敢点灯,只能蹑手蹑脚地挪到了门边,稍稍拨开一丝门缝,悄悄挤了出去。 刚一出门,一股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冻了他一个激灵。刚想退身回屋,后脚跟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赶忙回头,正见一美艳少妇婀娜于面前。 何为美艳?月亮都忍不住把光亮全打在了她的身上。 半胸外露,轻纱附着,若隐若现。腰细腹平,斜挽锦缎侧出了一双长腿,光滑、晶莹又皎洁。眼睛真亮啊,闪耀中好像能看出里面的小火苗。 玉书昶看呆了,空张着一张嘴愣是没反应出一个字儿来。 少妇玉臂一弯,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吓得他慌忙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就觉肩膀上猛地一紧,他整个身子就像是被清风卷了起来。提拉的力道来自少妇的纤纤玉指,可谓柔若无骨。 玉书昶的心几乎就快要跳了出来,想要大叫,耳边传来了一声柔柔的“嘘”,他赶忙捂住了嘴,只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倒也没过一会儿就落了地,可他还是等了老大一会儿才敢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是被带到了正院的大钟前。 少妇窈窕地依在钟边,青葱玉指轻飘飘地搭在钟杵的一端,而另一端上则隐隐约约地像是蹲着一个人。 究竟是这人的体重太轻还是少妇的力气太大?竟能让钟杵保持了绝对的平衡。 玉书昶锁眉凝目,想要看清杵上人的模样,可惜注意力却再次被少妇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这声音真柔真娇啊,简直能把人的骨头都酥化了。 “小兄弟,愿意跟我走吗?” 玉书昶毫无犹豫,全不思考,发自本能就立即点了点头。 少妇斜眼冲杵上的人风情一笑,勾手锁住了玉书昶的目光:“那你以后要叫我‘娘’,记住了么?” “娘!”玉书昶应得急,像是生怕过了这村就没了这个店。 少妇嫣然一笑,是夜间最美的昙花。她扭腰摆臀地往山门口走,玉书昶则像是失了魂,傀儡一样地跟在她的身后。 等这对新鲜的母子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钟杵上的人才跳了下来。灵动的一个旋身,是个短发红衣少年郎。 切近一看,让人过目难忘。 不因美丑,只是他双目实在不同寻常。左眼瞳孔翠绿欲滴,浑然犹如最上乘的翡翠。而这右眼,白茫茫一片,似乎根本没有瞳孔。再有就是鼻翼和脸颊都宛如刀削,凌厉的不像能拥有好脾气,但偏偏在一笑时又会露出一颗萌萌的小虎牙,瞧着分外单纯……如此搭配,搜肠刮肚也只能评价出一句——奇奇怪怪。 举头望月,低头对照钟杵映在地板上的影子,他在估测时辰。 时候未到,他的耐心却已经消耗殆尽。又实在不能甩身走人,他就只好像只猴子一样不消停地上窜下跳。一会儿窜到廊边,一会儿窜到树下,一会儿折枝枯梅,一会儿又蹲在墙角挖起了蚂蚁洞。绝妙的轻功让他悄无声息,想必即便纵游天地也会无人知晓,可他却始终没敢远离这口大钟。 天空挪开一片云,月光终于把钟杵的影子移到了他等待的位置上。 虎牙一露,他蹬脚一个侧飞跳上钟杵。拽着系在两边的麻绳,腰腿齐力一摆,钟杵就像秋千一样荡了起来。 哐……哐……哐…… 沉闷又肃穆的钟声响了起来,一下接着一下,有它固定的节奏。 各房各殿闻了这般响动,烛火络绎亮来。有的弟子手脚麻利点,或是睡梦浅的,已经披上了道袍,端着烛台推门出来查看情况了。 大伙儿熙熙攘攘像小溪汇流一样涌到了大钟边,却只看到了一个飞影一闪而逝。谁都没能看清这飞影究竟是什么,有人怀疑是夜猫,就低头往廊脚去看,有人怀疑是夜鸟,就昂首往天上去瞄。 等钟杵停摆在了原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