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登闻鼓,悬于朝堂之外,以使有冤抑或急案者击鼓上闻。凡击鼓者,需承廷杖三十,鼓鸣,则皇帝与众臣必须上朝,于朝上亲审冤案急案。 萧怀瑾不由慨叹颜汝成竟是如此坚韧有气节的人,而她宁可挨三十廷仗也要上诉,可见是受了莫大的冤屈,且情况十分危急。 等被人撑扶着,连站都站不住的颜汝成残叶一般跪到在大殿上,萧怀瑾才明白她为何拼了命也要击登闻鼓。 何止一处廷仗之伤,她面色灰白如纸,嘴角颊边一块块青紫,破了皮的地方沾着沙土,不停地渗着血。 露出的脖颈、双手都有被绳索勒过的深痕,发髻散乱,衣衫半湿,凌乱脏污,显然是与人撕扯争执过的。能走到这里,全靠有身边正啼哭着的侍女一路搀扶着。 萧怀瑾看得心里发紧,忙让人传御医,“颜姑娘伤势过重,还是先让御医处理一下。” 听到上首的女子唤她颜姑娘,颜汝成咬牙强撑着跪直了背脊,摇头拒绝萧怀瑾的提议。 “不必了,”她连说话都困难,却决绝而用力地朝萧怀瑾拜下去,额头狠狠磕在地上,丝毫不觉得疼似的。 “民女要状告太常少卿、罗家长子、民女的丈夫罗颂及其一家歪曲事实,设计构陷民女与宋珏宋大人,并欲杀人灭口,将民女溺死在塘中!” “求陛下为民女主持公道!” 即便已经极虚弱,她依旧字字铿锵,没有痛苦与失望,只余厌恨和执着,像一把残缺的剑,一时的破损,并不妨碍她的锋利。 “竟有此事!”萧怀瑾没想到小小一个罗家竟然胆大包天到敢直接杀人,大发雷霆喝道:“还不给朕将罗颂一家押过来!” 趁着等人的功夫,颜汝成也终于答应让御医简单包扎了伤口,又饮了热茶,吃下萧怀瑾赐下的丸药,再回到殿中时便有力多了,不再像起初般摇摇欲坠。 颜汝成敲登闻鼓一事,罗颂当然得了消息,知晓皇帝会传他,他自己就早早侯在了朝堂外,他的父母倒是想躲,可官兵踹开罗府的大门,提鸡仔似的将两个人押送至殿中,萧怀瑾还没问话呢,他们俩就吓得要晕过去了。 萧怀瑾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害人的时候呢? “陛下,颜氏不守妇道,做出与人私通这等丑事,臣的父母悲愤交加下,才按照旧俗,将其沉塘。”罗颂还挺理直气壮的,说:“做法虽过激了些,但也是颜氏有错在先。” “与人私通?分明是你污蔑于我,若非如此,怎么我要报官来查个清楚,你们一家不仅不愿,还要置我于死地!” 被赐位于软座中的颜汝成自他进殿后,就像是撑起一股劲,死死稳住飘摇的纤细身形。她不避不让地瞪视着自己的丈夫,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傲骨般掷地有声。 “若不是有烟儿帮我逃出来,我此刻只怕已成了湖底的一缕冤魂!” 她指尖扣紧木质扶手,不知是在压抑着怒气还是痛苦。 唤做烟儿的侍女不敢哭出声音,拭着泪跪在她身边,轻握住她微颤的手。 罗颂对她的质问不为所动,“有人亲眼看到你与外男私会,又何必再狡辩。” 萧怀瑾很不喜欢这个人,沉声说:“那就将你口中的人证和外男一并传上来吧。” 他找来的人证还真不少,足有五六个,按照他的说法,有的是主动找上他的,也有他怀疑后自己调查时找到的。 一人一句,把宋珏和颜汝成私下会面的时间、地点、情形都说的很详细,乍一听,确实像是那么回事儿。 还没问证人的话,萧怀瑾先环顾了一圈众臣,问:“刑部尚书何在?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一面容峻厉的中年男子出列道:“回陛下,论罪当斩。” 她这话仿佛已经认定罗家有罪,在故意敲打。 罗颂心中慌乱,但想着人证在场,优势在己方,便摆出受害者口吻,义正言辞说:“陛下难道是听信了颜氏谗言,怀疑臣故意设计陷害发妻与同僚吗?” 萧怀瑾不否认,直言问他:“罗颂,你与你双亲口口声声认定了颜姑娘私通,可她不惜生受三十廷仗也要告御状,讨清白。反倒是振振有词的你一家,对这件事草草处之,不敢对簿公堂。朕怀疑你,你认不认?” 他闻言急忙为自己辩白道:“这种有辱门楣的事,臣怎么有脸闹到官府,弄得人尽皆知!陛下莫要羞辱于臣!” 萧怀瑾却是不屑轻笑,撇下视线看了他一眼,对莫归鸿微点下巴,“那莫大人,你告诉他,他口中宋卿与颜姑娘私会那日,宋卿在那里,做什么。” 莫归鸿毫无准备的被点了名,诧异抬头,但一对上她目光就迅速反应过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