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雨露均沾”四个字说起来轻而易举，做起来却劳心费神。

在前朝要与众臣勾心斗角，回了后宫又是另一番暗流涌动，萧怀瑾两方应付起来，说是心力交瘁也不为过。

譬如现下，她坐在常宁殿内，与章云霁面面相觑，半晌也没说几句话，气氛很是僵硬。

若不是他进宫两个月了，萧怀瑾还没来看过他，她才不愿花费自己珍贵的清明休沐时间来常宁殿干瞪眼。

她强撑出温润的笑对他说：“朕平日里太忙，也没什么时间来瞧你，你有什么喜欢的，可以说出来，权当朕对你的补偿。”

章云霁怯生生瞧她一眼，脸上带了点笑意，但依旧谦卑到疏离。“臣平日里也就是喜欢莳花弄草。”

“修身养性，也不错。”萧怀瑾扫了一圈常宁殿的内饰，确实有不少花草盆景，被打理的极为精细，她看了也喜欢。

“以后你若有想要的花苗花种只管吩咐下去，让人送来便是。”

章云霁看上去很高兴，对她道谢的语气里都多了些真情实感。

萧怀瑾笑眯眯劝面前这个与她同岁的少年：“你性子软，但既已入宫长居，平时可与各宫多走动些。”

对方乖巧答是。

萧怀瑾又道：“朕想起来，上次还在清凉殿瞧见你，贤妃性格确实成熟妥帖，你与他亲近也是好事。”

他声音轻柔地说：“贤妃殿下待臣很好。”

她点头道：“就是淑妃年纪小，难免顽劣，你上次碰着他没有被他冲撞到吧？”

章云霁差点自己都忘了，那次萧怀瑾去清凉殿时，他和江渚风都在场。江渚风那人在宫中就没有一个关系好的，更不要说与他还有过矛盾。

但他还是说：“淑妃殿下没有为难臣。”

他与江渚风是偶然在清凉殿遇到，虽然他也觉得奇怪，但那日江渚风的的确确还算听话懂事。

“他知道收敛就好。”萧怀瑾欣慰一笑，话头一转问：“朕还听陆昭仪说你把他当哥哥一般看待？”

章云霁面上微红，不好意思地支吾了两声才小声答：“陆昭仪是最先与臣说话的，帮助了臣许多。他性子火烈，臣心向往之，故而、故而可能生了依赖之情，恐怕陆昭仪会觉得困扰吧。”

萧怀瑾失笑，“他跟朕炫耀呢。”

章云霁也笑，他听得她好奇而随意的问自己：“你与他进宫前便相识？”

他不解其意，轻轻摇头，“臣进宫后，才与陆昭仪初次见面。”

萧怀瑾又问了赵佚，他一样否认了。原本在章府时，他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庶子，与江渚风赵佚这些赫赫有名的公子哥不相识也正常。

萧怀瑾食指贴着茶杯外壁，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这倒是怪了，陆昭仪入宫前与淑妃便相识，他们两家关系不错，朕还以为他们相处起来一定和睦，谁知会闹成这个样子。”

她头疼地幽幽轻叹，章云霁不知该如何回应，故只是沉默着，端着茶盏小口啜饮。

“皇后掌管后宫事务，但为人太过清冷，不喜与人来往；淑妃与陆昭仪又不够稳重，碰到一起就容易起争端，得亏还有个贤妃能从中协调。”

萧怀瑾说的认真，对他的期望与托付也不似作假。

“你也是温善的人，可以多和贤妃学着，一来能改改你这怯懦的性子，二来也能帮着贤妃些。”

没有想到萧怀瑾竟这样看重他，章云霁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应答都忘了，还是触到她询问的视线，才慌张地点头称是。

他心里觉得不能总让萧怀瑾主动与他搭话，至少自己也该多回应些，奈何嘴巴笨得很，苦思冥想了好半天也挤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不免感到沮丧。

萧怀瑾这边却只估摸着在常宁殿也待上不短一阵子了，是时候可以回宫了。

她虽然还是不信任章云霁，但实在没有时间对所有人都细细观察，后宫有赵佚帮她盯着，她既然已经把他推给赵佚，暂时是不需要她多操心了。

想到这儿，萧怀瑾心里也轻松了几分，连与章云霁告别时都是真心实意的亲切。

四月暮春，虽还未入夏，但已是一日热过一日。

萧怀瑾身着轻薄的春衫，手摇朱柄彩绣博古纹小扇，正顶着日头，边走边想着既然已经出来了，要不干脆去陆澄宫里坐坐，她也好久没去合欢殿了。

谁知随意往远处一眺，就瞧见江渚风背朝她，坐在八角攒心亭里，和自己宫里的宫人一起，也不知是在做什么游戏，乐的肩背颤动不停。

先注意到她的是望川，他一直安静地站在江渚风身侧，并不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