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

自从太上皇帝移居畅春园，宣德皇帝登基，这紫禁城便好像一直笼着一层看不到的阴霾，平白压得人心慌。

如今太上皇驾崩，宣德帝头上再也没有可以桎梏他的人了，属于宣德的朝代，正式，拉开序幕。

消息很快传回宫中，内务府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与演练，各宫也纷纷挂上白，娘娘主子们也都换上了素白色的旗装，卸去钗环，戴上白灿灿的绢花。

关欢入宫才穿了一天带颜色的旗装，就跟着换上了孝服，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一身素色更显关欢清冷绝艳，如同神女，前来悲悯世人。

宫里阴霾散去，尤其去后宫，虽说大片大片的素白，但这位子坐稳了，心也就更踏实了，连带着许多宫人脚步都轻快了。

只除了胤礽，当他真正没有了束缚的时候，反倒觉得有些空虚。上一世他经历了许多，动过许多次篡位弑君的念头，一开始是不忍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到了后来则是其他阿哥们都成长起来，自己失了天时地利人和。

这一世的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让他没有了实感。

胤礽站在乾清宫的窗前，他还记得小时候，尚在壮年的皇阿玛也是如此站在这里，慨叹着太皇太后的去世。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今时今日，换了他站在这里，才真正感受到，何为，孤家寡人。

莫名的，他有些想见关欢了，这个今生唯一的一个例外。

永寿宫

“奴才参加煊嫔娘娘，煊嫔娘娘万福金安。”

不同于其他太监尖细的声音，逢春自然清亮的声音在永寿宫响起。

“逢春公公快快请起。”

关欢刚刚换好了孝服，大行太上皇帝崩逝于畅春园，太妃与其皇子们都在畅春园前服丧礼，宫中的后妃与皇子在交泰殿中行丧礼，一切规矩等同畅春园中。

关欢正是要准备去交泰殿，看到逢春前来，想是胤礽回宫了，她曾经与逢春也算常常见面，自然待他比旁的太监们热切些，看到逢春过来便连叫了起。

逢春甩了甩自己的浮尘，弓着身子向前小声说道，“娘娘可否有空前往乾清宫与万岁一叙？”

孝期本就抖穿的肃静，关欢如今穿的与宫女们也只是有些身份上的区分不同，何况如今宫中全是做这穿扮的，走在其中并不显眼。

关欢点头便应了。

若是按尊贵体面来说，西六宫是比东六宫逊色些的，但永寿宫宽敞明亮，最妙的地方便是离着乾清宫和养心殿最近了。

逢春带着关欢穿过一条小路，便是进了乾清宫的地盘，只是宫道繁复，这路基本上也只有乾清宫的主人与宫人们知道了。

乾清宫的宫人们早早被挥退到了前院，而永寿宫的宫道直达乾清宫后面，进去便是里面的大殿，逢春并未通报，关欢在外面远远便看到了胤礽有些孤寂的身影站在窗前。

关欢还踩着花盆底鞋，即使再小心翼翼地走路也难免发出声音，因此关欢刚一踏入殿内，胤礽就察觉到了。

只是胤礽暂且不想回头，他现在不知道刚才让逢春传唤关欢过来的念头对不对。

关欢一步一步走近胤礽，“嗒—嗒—”花盆底踩在汉白玉的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不吵闹，却也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关欢有些心疼胤礽，他还是太子时便总是有忧心的事，看着潇洒尊贵，其实也时时在书房里皱着眉头，现在他坐了他梦寐以求的龙椅，却还是看起来不开心。

她不知道如何哄他开心，他该开心吗？她想是应该的，毕竟多年的掣肘没了，他终于成为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该伤心吗？似乎也是应该的，从这一天起，他彻底失去了双亲，成为了孤家寡人。

关欢上前从背后搂上胤礽，将脸贴在他的后背，静静的感受他那强劲有力的心跳。

关欢不知该说些什么，是恭祝万岁如愿以偿，还是安慰胤礽不要伤怀，似乎说什么都不大合适。

“你说，朕该高兴吗？”

胤礽本不想问关欢这样为难的问题，毕竟她刚刚入宫，年岁又小，哪里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若是，若是一个说不好，想必自己可能从此也会冷了她吧。

“罢了，为难你一个姑娘做甚，去寿康宫吧。”

胤礽不愿再将关欢退远，便要打发关欢走了。

关欢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话，但一向心思不甚敏感的她，也能察觉到，这是一场豪赌，赌的不只是她与胤礽日后的感情，更是煊嫔在宫中的前程。

“人都有七情六欲，想必天子也不例外。”

关欢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