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她不甘心地想上前拿过曲谱再次察看，到底忍住了，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

瑞公公传的话就是太后的决定，她非但不能忤逆，连一丝质疑的态度都最好不要有。所以她还是别看了……

只是瑞公公似乎明白她的心思，倒是顺手把锦盒又呈给了她。阮惠妃眼角一抽接过来，细细一看，脑门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当真是《广陵散》。

这战场杀伐的琴曲，如何也不能用来高歌做勾引男子的手段……况且昨夜里那些宫人们听见的歌声婉转动人，和这首曲子边儿都不搭。

瑞公公却已经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他带来的两个小宫女把林容拉起来，一块儿退出去了。

眼看林容煮熟的鸭子临到头飞了，阮惠妃的眼睛都要冒火了。她并不知道，此时的长乐宫中，谢太后的目光正越过重重庙宇，向华阳宫的方向看过来。

“这个阮家，从前瞧着是个老实的，如今倒是野心勃勃了。”服侍谢太后的心腹何嬷嬷毫不客气地评判道：“太后娘娘这次护住了林家的女儿，日后该不会是，要用林家？”

谢太后沉吟半晌。

她的眸子是有些浑浊的，这是上了年纪的特征。实际上的谢太后不过四十九岁，本不该如此苍老。

她知道，她这辈子就是个操心的命。这辽阔的江山，说是皇帝的，还不如说是她在呕心沥血。

更让她操心的，是王家、谢家、阮家、林家这一群无事也要生非的名门贵族们。她出身谢家大族，如今更是依靠这群望族们掌控江山，可这群人实在不太容易掌控……

就比如这次的阮家……

“阮家……”谢太后低低一叹，随即转了话锋：“林家送进宫的这个女儿，倒是出人意料。”

林容是在被魏姑姑带走之后的一刻钟，传了消息进长乐宫。

偌大的皇宫里，家世显赫的嫔妃不在少数，林家的人脉说不上强，但也足够她用了。她传给太后的消息很简单，把事儿说明白了，求太后主持公道。

胆子很大，人手用的足够好，最重要的是“把事儿说明白了”。

宫里行事的伎俩谢太后很清楚，阮家为了一击即中，绝对会杜绝一切让猎物逃跑的可能，用上什么障眼法都是最轻的。可林容还是在事发突然的一瞬间抓住了真相！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认定了自己会帮她！

“您不是正愁找不着合适的人和阮家抗衡么？眼下不就有一个。”何嬷嬷接话道：“阮家上蹿下跳也不是一两日了。此前立后的风波里，谢大姑娘的名帖都送进来了，最后钦天监站出来进谏，大学士站出来进谏，连御史都要进谏，硬是闹得换成了王五姑娘……那些推波助澜的人里头，阮家可是头一份！如今又把手伸到林家身上！您觉着，这林小主可是值得栽培的？”

阮家想出一位皇后？做梦呢！

谢太后出身世族、依仗世族、统领世族，王家、谢家是天下一等的显贵，两族又世代交好、互相联姻。下头的赵家、林家、阮家等都是二等，却偏盯着一等的位子不放……

这导致谢太后大半的精力都花在了平衡世族上。

她不能允许，有人打破她的平衡，有人挑战谢家的地位。

“林家的确合适。”她点点头。阮家不安分，她想的是从其余任何一个二等世家里选择一个，放在阮家对立面即可。结果还没等她挑呢，阮家自个儿挑好了——经此一事，阮林两家必定势不两立。

挑好了不说，那林家长女当真是个能耐的，以秀女的身份全身而退，不啻于给了阮家一巴掌！

想到此处，谢太后的眉宇又皱起来了：“可惜，太精干了些。事发突然，能够测算无遗，对大局一清二楚不说，连乐谱本身的细枝末节都早有准备！这样的人，哀家不放心啊。”

能从阮家设下的迷雾陷阱中迅速窥探出真相，这是其一。

初入宫门就能将宫中自家的人脉用得如鱼得水，把代表权力巅峰的长乐宫宫门敲开，这是其二。

能纵观朝政、得出唯一而且一定能救自己的人是谢太后这个结论，这是其三。

平日里行事谨小慎微，一篇曲谱都会花心思调换位置、迷惑外人，这是其四。

这么缜密、精明的人物，谢太后在林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偏偏，林容是个刚入宫的，十五岁的小丫头。

谢太后手里的棋子，若太蠢上不得台面，自是不能用的。可若太强超出她的掌控，也令人头疼。这真是……

正纠结之时，外头瑞公公办完了差事，回来复命了。

他的脚步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