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其实她已经习惯了。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有七年了,她早就从巨大的悲伤中走出来了。 只是陡然被问起,难免会难过。 陆合钦心脏跟着揪疼起来,将她拥入怀中,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感受到从男人掌心渡来的源源暖意,钟年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就像受伤的小朋友,没人问就算了,可以拍拍屁股当做无事发生,忍痛开始下段旅程,一但有人关心,情绪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出来。 忍都忍不住。 钟年窝在陆合钦怀中,沉默地流眼泪,断断续续地向他讲述父母遇难的经过。 “他们是在去川汇做志愿者的时候不幸遇难的,山体滑坡,最后连尸体都没找到。” “你那时候多大?” 钟年回忆道:“高二。” 陆合钦闻言收紧手臂,把钟年抱得更紧。 高二,才十七岁,在无忧无虑的年纪陡然听到这个噩耗,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合钦再一次懊悔自己失忆。 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还让钟年因为他的失言而落泪,他这个未婚夫,属实不称职。 为了不再勾起钟年悲伤的回忆,陆合钦没有多问,对钟年说道:“叔叔阿姨,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你。” “嗯。” “年年,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他们担心的。” 钟年红着眼眶,看见陆合钦诚恳严肃的表情,切实地感受到他对她的心疼和爱护,又不争气地掉下眼泪。 “别哭了。”陆合钦用指腹拭去她脸颊的泪珠,“再哭下去,眼睛就要肿了。” 他轻轻吻她,语气温柔,像三月的风。 “你要是想念他们,出院之后,我陪你去墓地祭拜,好吗?” “但是现在,别哭了。” “别人要是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钟年忙不迭点头,在陆合钦的吻中,脑内最后一根理智之弦随之崩断。 厚道不厚道什么的,她不管了。 她只知道现在的陆合钦好温柔,在他怀里,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和爱护。 或许未来有一天陆合钦会恢复记忆,会对她顺水推舟隐瞒实事的行为不耻,但她不在乎。 她就是想这么可悲的、自私的享受当下。 如此而已。 ****** 因为哭过,午休时钟年睡得尤其沉。 陆合钦守在她床边工作,想到刚刚与夏颉的通话,敲击键盘的手指缓缓停下。 钟年父母的事,他不敢多问钟年,只能迂回地向夏颉了解情况。 夏颉跟了他五年,对钟家的事还算了解,在电话那头一五一十地向他说明了情况。 钟家公司虽比不上陆氏集团的体量,但董事长钟启祥眼光独到,早年便涉足实体工业以及房地产行业,在江城上层稳稳占有一席之地。 钟老爷子自身优秀,对两个儿子的要求自然高,寄期望于他们能够让钟家的产业更上一层楼。但次子钟成丰一身反骨,最看不惯他老子用金钱解决一切的做派,不仅没有听从父亲安排学习商业,还在一次爱心捐助后,和一个小医生结婚了。 那个小医生,就是钟年的母亲,年善文。 “钟董事长不同意那门婚事,钟先生便和钟家断绝了关系,陪年小姐到平城开了一家小诊所,直到去世都没再回来。” “在两位身故后,钟小姐被钟成业先生带回江城。” “钟小姐来到江城后,在寄宿高中继续念书,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江城大学,并在工作后继续攻读金融管理学硕士,去年才拿到学位。” 说到这里,夏颉公事公办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赞赏,“钟小姐很优秀。” 只是她本人似乎并没有这种自觉。 合上电脑,陆合钦看向钟年。 她睡着之后更加安静了,皮肤雪白,在细碎的阳光中,甚至能看到上面细微的绒毛。 陆合钦抬手,指尖从她的额头缓缓滑落,最终落在她淡粉色的唇瓣上。 难怪他一直觉得她小心翼翼的,像缩在壳里的小鸡,不敢放肆大胆地张望世界。 自小不被长辈接受,父母遇难,寄人篱下,有了父亲的前车之鉴,钟年想必没少受爷爷的白眼。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很难自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