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深种
“你很好,”江池云放缓了声音,看向莲雨的眼神柔和,却不带一丝男女之情:“你值得一个爱你的人,但那不是我。” “为什么不可以?我又没有要什么名分,只是做妾都不行吗,”莲雨双手攀上江池云的腕子,飞扬的眼尾带着不解:“况且,将军不是喜欢我这张脸的吗?当初在宝雀楼前相遇,将军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我,爹要把我卖进机户做纺织娘,将军却出了十倍的价钱买下我,我一直以为,将军会要了我……” “容颜不过皮囊,”江池云拂开那双素手:“且我已心有所属。” “是,可她已经死了六年,不是吗?”莲雨直言:“其实我知道,我长得很像她,只要将军愿意,我不介意做她的影子。” “你不是她,我也从未将你看做她。”江池云声音带了冷。 “呵,将军宁愿抱着一个逝者的残影,也不要我这个活生生的人?”莲雨凄凄冷笑:“将军此去西北,是否也是为了救她的祖父魏澄?” 祖父?为何是救祖父?霁司月太阳穴抽跳,还记得出发去榕州前,她曾到魏府打探,当时洒扫的家丁说祖父去戍边了,难道就是去的西北? 她伸着上半身,迫切想要听到关于祖父的事,但江池云并没有顺着莲雨的话继续。 “为国守边是我的职责,与他人无关,”他说着,顺手从旁边树上折了一根枝子,挑熄铜盆中的余烬,打算走了。 莲雨绕到江池云面前:“将军现在放不下她也没关系,我可以继续等,直等到将军把她忘了的那一天。”她声色笃定:“到时候,我再来自请。” 江池云叹了口气,也直直回看着莲雨,面对这样一张相像的面孔,他从来没说过重话,但可能正是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让对方的误解深种。 他正色回应:“我心悦之人,并不是什么逝者残影,她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下,有血有肉的人,你还是莫要荒废时间在我身上。” 一字一句,吞吐清楚,只希望对方死心。 莲雨瞬间面色惨白。 只因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不会编造谎言来让自己死心,他如此说,便是真的如此想的。 真有一个人让他再动心了。 但怎么会不是自己? 她苦笑:“是谁家的姑娘?可是比我容颜更胜,更像她?” 江池云摇头。 他脑中浮现出一张和柔嘉公主完全不同的脸,那是一张清秀的面庞,黑亮的眼睛总是带着狡猾慧黠,圆润翘鼻煞是可爱,若非要说哪里长得不好,也就只有那张伶俐的嘴了,总是爱说些故意惹他的话。 莲雨挣扎着,怀揣最后一丝希冀问:“将军会娶她吗?她可知将军的心意?” 江池云声音比春风还要柔软:“她会知道的。” 今日来到皇陵,就是与过往种种的告别。 来日他们要一起前往西北,他要带她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夜夜皎洁的月亮和数不尽的星斗。 她爱扮做男子又有一身武艺,那他就给她可以戎马江山的身份和机会。 来日等她累了倦了要做回女儿郎,他便会上门提亲。 莲雨捕捉到江池云嘴角升起寸寸浅笑,那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笑容,窝在她心头的一口气彻底垮下来。 她明白,江池云心中过去从没有,今后也不会再有留给她的位置了。 江池云转身,平静道:“上马车吧,我送你回去。若你之后不想再为我做事,我会让夏嬷嬷另盘一个铺子给你,你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营生,以你的才能,应当都可以经营得有声有色。” “我……”莲雨喉咙发涩,到了这般地步,她还是不想离开江池云,也舍不下浮光阁的家业:“今日是我唐突了,将军都忘了吧,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了,日后不会再生麻烦。” 江池云没想到莲雨还愿意为他所用,他回头望了她一眼,余光却扫见一片赭红色衣角在不远处的树后。 “是谁?” 几乎瞬间,那片衣角闪回树后消失,若是普通人定会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但江池云却明白,方才他看得清楚,且那片布料的颜色,应当是大齐的官服。 他当即往那棵树的方向纵身飞跃,果然瞧见一身穿官服的人正掩着头往远处跑。 江池云摸上腰间的乌金剑,这个距离,他大可以飞剑将那人刺死。 通体玄黑色的剑身半出鞘,江池云已在发力的手指却突然错位,在剑刃上擦出一道血口。 那个背影,还有腰间晃动的平安穗…… 晦暗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