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 她仰躺着,三年来没说过的话,二十多年来的仇和怨像是血水,从身体里涓涓流出: “我与他成婚,久不得嗣,我去求神拜佛,好不容易才得一个孩子,而他,今日逗花魁,明日戏美妇,我以为就这样了,结果呢,他看见了冶容…” “花魁也不寻了,美妇也不要了,他为了她要夺褚斐的位置,我以颐儿的太子之位为胁,愿意帮他夺位。” 她似乎陷进了从前的记忆里,身体不时抽搐一下: “颐儿也知道那贱妇欺负他娘,常常安慰我,可惜,他父亲却是受那贱人蒙骗,竟然答应待她腹中孩子出生就将王座送还给他们。” “那我算什么!我的孩子算什么!”她用力捶地,“如果他们去双宿双栖,如何对得起我,我又如何不恨!” 她越说越心酸,一滩烂泥般在血中呜咽:“丈夫不亲,父兄不疼,我就只有一个儿子啊…” 她艰难地翻过身体,那把匕首被她死死握在掌心,她眼中的不顾一切,让她同归于尽地大声呐喊: “他是势必要夺回那个位置的,谁在那个位置上,谁就是挡了他的道,下场不会比我和颐儿更好,你就看着吧…” “烟织—” 她突然点她的名字,惊得云萝从怀里抬头,邝御婵脸上布满诡异,诅咒一般咧开嘴角: “一个都活不了…” 她说完倒地不起,腹部插着那只短刃,睁着眼睛再无声息。 云萝愣愣看着,牙齿无意识地打颤,怀中人的异样,想让褚芒拥紧一点,手只是轻轻一移,她就像是一只受了吓的惊雀,腿软地站不住脚,他赶忙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邝御婵死了,最害怕的是褚婕,她刚才的一番话,除了吓住云萝,还有她。 一个都活不了,下一个就是她… 她还不能死! “听说平乐大长公主四处求人帮你修建坤陵。”狄卢远在荆州,都听见这位长公主无事就往殷山跑。 “公主为了庄敬太妃的墓穴,还真是煞费苦心。”狄卢笑,“听说庄敬太妃从前只是一个洗脚婢,偶爬了龙床才生的公主,可惜身份低微不能亲自抚养,公主还真是好孝心…” 庄敬太妃从前只是一个叫春杏的婢女,生了褚婕才被封才人,一个小小的才人,自是不能亲自养育女儿,褚婕被养在别处,后来太妃生了儿子,褚斐继位后儿子被封了藩王,她丝毫不顾念女儿,随着儿子去了封地。 “她去封地都不带着你,你还这么念着她啊!” 狄卢嘲讽不已:“后来儿子死了,儿媳们为孙子夺权搞的乌烟瘴气,她到这时想起你来了。” 褚婕想起她千里迢迢赶去万州府,她的母亲躺在一间破屋子里,大冬日的草席生了霉,母亲头上跳着蚤虱,她一面拉着褚婕的手,悔恨当初将她嫁给朝臣笼络儿子的地位,后来朝臣死了,京中又有谣言她克夫。 “你弟弟他不是个东西,他的媳妇儿子们心里只有藩王之位,女儿啊,母亲愧对于你…” 褚婕知道她不是在愧疚,她只是想回京,她在利用她脱离困境。 她不想答应,可是她苦苦哀求,一口一个女儿,她从没叫过她女儿。 住的是破烂屋,穿的是褴褛衣,食的是牲畜碗… 褚婕心软了,她回京去求褚斐,可惜她母亲当初为了儿子登基,给先君下毒,是被驱逐出京的,永远回不来,她当时年轻,又被朝中人一顿弹劾,不免记恨上。 她去找了褚逞,谋划篡位,可惜褚逞继位后,仍是不能将她接回来,只在她弥留之际,答应她落叶归根,葬进坤陵。 “本公主只是建议修建坤陵,狄将军这也要嘲笑?” 褚婕忍着痛,这还是她唯一一次傲气。 “没有——”狄卢继续笑,“只是替公主不值啊,前些日子殷山落了大雨,雨水倒灌入墓穴,庄敬太妃的尸首被泡烂了,长公主也不需要到处求人去修建陵墓了。” 褚婕不看说话之人,只怔怔转向玄衣男子。 “殷山落雨,为什么会没人传消息给我?” 她突然不顾自己身体暴起:“你拦了我的消息,是你!” 她终于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不是在扬州,是从上京开始。 “好侄儿好计谋啊!扬州之行,从来不是冲着小皇帝,而是我们!” 她哭花了脸,朝着褚芒扑来,又因为地上的血,身子不稳后脑勺重重嗑在地上,生命在流逝,她嘴里流着血祝贺:“死了好…死了不再痛苦…” 不过一夜,天还未大亮,大雄宝殿就成了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