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
“我都快忘记他模样了。” 姜仪看着二人,忽地一笑,她不顾石阶湿寒,抱着画卷坐到台阶上,正对面就是那棵梧桐树。 “宫中也有一棵梧桐,我时常望着它发呆,每当那时,就有宫女来劝我,让我去沐浴梳妆,因为夜里褚逞会过来。” 她将脸贴紧画卷,嘴角抑制不住地笑:“现在好了,现在终于没人能吵我了。” 她重新看向云箩,褪去了白日里的孤冷,眸中含笑的模样与当年在碧落斋侍花弄草的样子别无二致。 云箩将灵签递上,她接过,紧紧握在手里。 “许久没人陪我说话了,陪我说说话吧,说说…”他。 姜仪的最后一个字并没能说出来,就在这一刻,让人明白她不过是在强装镇定而已。 云箩上前两步,想陪她坐下,被人制止。 褚芒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的身侧,他察觉到她的用意,拉住了她的衣袖。 云箩不解回头,褚芒脸色如常,只是那双蒙雾的眼底分明写着不允许。 “他是让你不要坐。” 姜仪说完,这才看向褚芒。 少年年岁不大,但性格沉稳处事不惊,最让她惊讶的是那一张脸。褚逞书阁暗藏一幅毓容夫人画像,此子不能说与夫人一模一样,但足足有七分相似,不同于毓容夫人在画中都是微笑模样,少年眸中散发出的疏离,像是一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天青色汝窑螭龙纹尊瓶。 她仔细一看,才恍惚发现,他好像——目不能视。 云箩扯了几下都没能将衣袖从褚芒手中抽出来,她无奈:“我不坐地上了行不。” 褚芒听见她承诺,这才放手,虽言语中有气不知话中真假,他还是当她答应了:“说话算话。” 云箩知道他看不见,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她来到姜仪身边,看了看褚芒,又看了看地上的女子,有些窘迫。 “无妨,站着陪我说会话就行。” 她垂了眸,隔了许久,才有些干涩道:“他,还好吗?” 云箩心中一窒,她还不知道,范审音已经不在了。 “说来惭愧,我…” 云箩猜她是想笑,可惜只是面中肌肉抽搐了一小下,她也知道此刻的表情有些难看,很快掩下神色,“我后来找过他,但帝京已经没有他的消息了。” 她将怀中的画卷又抱紧几分,深深吸了一口气,云箩很难想象她就是这样抱着,从帝京走到的殷山。 “你当年为什么要走呢?”云箩问,“或者说,当年范笙去儋州取雪青时,你发生了什么事?” 姜仪从臂弯里抬起脸,面前的少女站立在她身前,分明是个琉璃易碎的美人,偏偏又生长的坚强韧性,她长长的影子落到不远处少年的身上,而那个少年,明明眼睛看不见,视线的汇聚点,是她。 姜仪回想九年前发生了什么,可每当她思及过往,都是范审音于佛堂正殿冲她怒吼,一口一个骗子,让她脸色瞬间惨白。 她过了很久才平复心绪,只剩声音还稍许颤抖:“姜仪有愧。” “范笙去儋州那几日,他的好友公子祈来了竹斋。” 云箩内心一咯噔,不会这么狗血吧,但是看姜仪落寞的神情,又不大像是公子祁做了无理之事。 “时年公子祁任职司天监监正,我求他为我们算了一卦。”她说到这里停下,许久才继续:“乃是大凶。” “姜仪本是命薄之人,姜家是宣帝旧臣,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命运,我偷生不过是为了复仇,直至遇见范审音。” 她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吐字温柔,身上仿佛镀了一层柔和自由的光,让云箩想起她当年在山顶跳舞的画面。 可惜那时是旭日破晓时分,白日里的太阳,不会照射到永夜里。 “姜家乃是‘罪臣’,我乃池中淤积,再不敢浊染那一叶莲瓣。” “他从未嫌你。” 褚芒的突然开口是云箩始料未及的,本来他来凭栏院也是为了陪她,如此一句话她害怕中伤姜融融,正准备制止,一转头发现他脸上凝重的表情。 他竟是…听得很是认真。 “我自然知道。” 姜仪被两个小孩质疑,脸上除了苦涩还出现一丝无奈:“只是事情远非你们所想那般简单。” “盛岐不止一个‘姜家’,我父亲的同窗老友,兄长的挚交恩师,皆在朝内,姜仪只得前往。”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身姿就如同来时那般挺直。 “九年一瞬,毒入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