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
梁羡玉正放开了脚步往五丈河下游走,顾不得脚心酸疼得厉害,原想进内城赁辆车回去,算了算距离,去车马行也要费时辰,倒不如就沿着这护城河走到福田院算了。 她一鼓作气冲进福田院时差点被门槛绊倒,顾不得稳住身形,先向里正屋里奔去。 她使劲拍了几下门,没人应,心里急得厉害,转身到了妇人那屋,想知道里正去了哪里。 于是她手一推开那里的门板便着急道:“不好了!那孙三一家要跑,快叫你们里正去……”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她看见榻上那只浑身乾红深色的猫儿,直愣愣瞪大了眼儿,难以置信。 “梁家大姐今日下工这样早?傻站在做什么,快进来歇呀!”里头那个伺候猫儿的是莲姑,她抚摸着红茸茸的猫背,热情招呼道。 梁羡玉一步步走近,脚踩棉花般,只觉在梦里。 怎么会?照她这几日所见,孙三和他浑家虽然一个懒一个勤快,却都是爱钱如命的势利眼,天天无利不起早的,真有这么只猫,哪里舍得轻易给人?他们又是染院桥的老住户,怎么也比外乡人容易找到本地买家,何必多弄出个中间人赚一手呢? 可眼前的乾红猫儿又做不得假,皮毛纯净,真似个火球,染血的好颜色。 梁羡玉靠近了乾红猫,想到浸染,掠过一丝狐疑,便弯下腰,想用指尖捻捻猫毛。 “你做什么?别碰坏了!”端了浅口瓜棱碗的王氏从外进来,分出了一只手指人,这下碗身一斜,水洒了点,她又赶紧把手放好了,火急火燎地赶到乾红猫儿跟前,拿肉臀将梁羡玉一顶,“靠一边去,别吓着我们小祖宗!” 管猫这样殷勤叫小祖宗的人,梁羡玉还是头一回见,无语噎了下,索性让了一步,淡淡接她话道:“好,来,你来喂祖宗。” 王氏白了她眼,哼了声扭头坐下,将碗儿放在猫跟前,捧笑道:“小祖宗,快喝水吧,别为些不相干的人坏了胃口,不值当!咱们猫祖宗要好好的,过些日子卖个好价钱,卖了钱啊,别让人听见响,否则半夜里还不知哪里就伸出只手,打开钱袋子的口子……” 梁羡玉冷笑了声,“倒还不知道,那日我将钱递过去时,是哪个人要看,自己有做贼的心,倒怀疑起天底下没干净人了!” 说完,她也不给王氏驳斥机会,只将莲姑一把扯了出来,留王氏一人在屋子里气闷地没地儿出气。 窗子底下,梁羡玉问起莲姑这猫究竟怎么来的。 莲姑道:“今天早上里正带了乡里郎子,从那孙三家一路抱回来的。他们一进门就说这猫贵得很,自己抱着都怕摔了,要女人们接去伺候。只其他女人都纺线去了——便是你娘、二姐、李阿娘都去了,就我和王婆子留在这里,所以托给了我们照顾。” 梁羡玉昨日就听阿娘说起去布坊纺织的事,听她果然去了,点了点头,只是不敢相信孙三那么顺利就把猫儿给了乡里人,实在不合他平日为非作歹的作风。 那可是别人买块熟肉想吃他粒毛豆都心疼半天的人,比几只狐狸加起来还精明,怎么会轻易就把赚钱机会给了别人? 她思来想去,觉得或许还是落在了那要价上,便问:“真是用契书上的三十六贯钱买的?” 听见这话,莲姑赶忙嘘了声,要她先别说,看了眼窗子里,将梁羡玉带到了院里的大树底下,悄悄道:“里正不让我们和你说呢!原本的契书定的三十六贯,交了三十贯的钱,却又改了,改成了时价。时价就是照近一段时间猫市上的价格来。好家伙,今早上交割的,我听乡里郎子们讲,又给了二十八贯,足足要五十八贯的钱,快贵了一倍了!” 梁羡玉却觉得奇怪,问道:“乡里人前次不是才凑了十来贯吗?加上衙门一点点给的,能有三十出头就不错了,哪里多的这笔钱?” 莲姑说漏了嘴,犹豫了会儿,见她神色清明,还是愿意信她不是个贪财之人,压低声儿偷偷道:“你不知,那抚恤金不走衙门,从诸班直里头出,他们给钱爽快,第一笔就有三十贯,其余的说是回乡再给,该是怕我们乱花给挥霍光了,倒还体贴……”她说着笑了起来,在梁羡玉追问的目光下意识到扯远了,忙说回来道,“如今这笔银子,加上之前的,都花在猫身上了!我看着就肉疼。” 梁羡玉听了这些话反而有些放心下来。 孙三要是不闹幺蛾子了在她这里才不正常呢,折腾就折腾点吧,好在猫到了手里。东京城里爱养猫的人多,连禁中的圣人都有只花狸,还为它专门画像。若真是乾红猫,不愁找到出七八十贯钱买的,只是要多费脚力、精力,低声下气哄着人就是了。 她唇角微翘,松了口气,问起准备什么时候把猫儿卖了。 没等莲姑说什么,还是觉得孙三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