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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何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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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裳给自己和谢一枝都倒了一杯:“还是说,你的心本就是随境而起,境灭心灭的轻浮心?”

“那不叫轻浮。”阴书儿指着杯中清澈的酒水,手指依次轮换,从大拇指到小指。

“这是什么意思?”谢宛眉心一跳。

“随境而起,缘境而灭的是我手指的次序,我的真心,就是手指指向的酒杯。你只能望见手指,不能望见杯中酒,是你的愚妄,我无需分辨我的真心。”

赵裳笑吟吟道:“打的好机锋!”

谢一枝开口:“就到这里吧,拍卖会要开始了。”她深深望了一眼阴书儿,倒了杯酒,递给她,含笑道:“可交换真心否?”

阴书儿一饮而尽:“求之不得。”

桌子和酒食悄悄撤去,众人姗姗回到座位上。一声罄响,澄明的光照处,走出一个男子,生得十二分美貌。长身直立,白衣如雪,容光艳绝。

金包银扯了一下金桃袖子:“这不是和阴书儿谈玄的那个男的吗?”她摸着花梨木椅上浮凸的吉祥图案,触手光润,在晦暗的影子下,令人沉甸甸的安心。阴书儿比她想得更有能量,自己之前是白为她担心了,金包银苦笑,也白白反水了。

原本是朋友反目的小事,现在,阴书儿想让她赔进去什么?金包银不敢想。

金桃搓手兴奋:“是啊,看来阴书儿面子大得很!干脆投靠她算了。”她心无挂碍,做什么都天经地义,自己放下面子当二把手,阴书儿还不倒履相迎?

她横了金包银一眼:“别以为你先来,就能骑在我头上了。”

金包银抿了一下唇:“你安静点吧。”

厚墩墩的圆木台上,亮起一方盈盈的黄光。“这是古瓷瓶。”瓷瓶在若有若无的淡金光线下,奇异地泛着玫瑰似的色泽,仿佛婴儿的面庞,一触就会软软地陷下去,再弹起来。

谢宛将瓷瓶举起,再珍爱地轻轻托着,只一个动作就让人觉得瓷瓶价值千金。

“鲜花生在这世上,是多不幸啊,负香软娇柔之质,具芳艳殊伦之色,而受太阳光至短促,不能长保其美好,然人看到花的颜色,嗅到花的香气,被它的美貌惊艳,又悲伤花朵终究会凋谢,无论怎么叹惋伤心,都无丝毫之力,可以少挽促龄而驻容色。”

他仿佛在念一首长篇的情诗,座上客都觉得悲哀了,花的生命,何其短暂!

“但是有这樽花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欣喜地托起瓷瓶。

这个瓶子,阴书儿怎么看都很普通。脱去盈盈光线笼罩,分明是铁锈颜色。

“补天地之缺憾,代造化之功用,古瓶火尽性存,能保花朵长生。”谢宛有力地收了尾,放下花瓶,悠然等座上客竞价。

阴书儿靠在椅子上,问金包银:“这场拍卖会的东西,都这么无聊?”

金包银瞥了金桃一眼,眼中略有得色,对阴书儿解释道:“这是败家子委托给富贵门尽快出手的,只求拿笔快钱堵窟窿,富贵门抽成又高,自然不会挑拍卖品的质量。”

“搞这么大排场敷衍人?真有意思。”阴书儿无聊地玩手。

“这你就不懂了,往往是这样的拍卖会,才有漏可捡呢,”金包银微微一笑,“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物品,污了宫廷贵人的眼,让人以为富贵门,就是这么干净又无聊的地方。”

阴书儿沉吟:“说得是,你倒是心细。”

金包银甜甜地笑了。

“这是一闻就能易容的鼻烟壶……”

“这是龟蛇瓦,掷江水中,可以渡江……”

后面的东西实用起来,但也实用得有限,拍卖场的客人被司仪的美貌钓着,兴致始终不减。

见场上的气氛沉闷下去,谢宛轻笑:“不如各位一起来行个酒令,有佳句的,下一件拍卖品,我双手奉上。”

阴书儿顿时坐直,金包银说得不错,确实有便宜可捡。

有道清脆娇嫩的声音响起来:“这酒令怎么行?”

谢宛但笑不语,富贵门的仆役无声地送上一筒酒筹和葡萄酒。谢宛抽了一根大的,小的由仆役分发给客人。

酒色仿佛淡紫的水晶,徐徐漾在酒杯里,温柔涌入客人的唇舌。

阴书儿细看那酒筹——刻的是“蝶恋花”三字,旁边标注了两行,以七言诗起句,第二句用词牌名,第三句用诗经,说起来是一串,规矩是嵌一个春字在内。韵不合者,罚三杯,佳妙者,共贺一杯。

真是刁钻。她看完了,把酒筹传给金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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