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夏不知道房门是何时被打开的,眼前晃动的白大褂是如何出现的,自己是怎么被扶出了病房的。她感觉心里掀起了一滔汹涌的海啸,除了翻滚无际的海浪声,什么也听不到。 不甚清晰的视线里,再次出现了白布覆盖的一幕。二十年前,母亲也是一样,蓦然离开了她的世界。她所有的祈祷,所有的恳求,都在那一刻化成破碎的泡沫。 没有奇迹。 只剩碎沫。 初夏瘫坐在病房外,双臂环膝,蜷缩在最有安全感的臂弯里。可她用力抓到胳膊透出清晰的印痕,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抖落了眼泪,抖落了回忆。 宋言璟释开紧握的双拳,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后背。他隐忍的眼眶已渐渐泛红,恨自己为何不早一步告诉她。如果早点让她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但只是如果。 初绪云的的确确,已经离开了他们。 情绪击垮一个人太过容易,他不能让她陷入悲伤的漩涡之中。他还有任务没完成,她也一样。宋言璟数次换气,俯身望着这个蜷缩成一小团的女孩子,心被狠狠揪着疼。 “小初总。”他盯着迎面走来的初风川一家,眼神变幻莫测,不得不开口,“初董留了遗嘱,我带你去看看吧。” 真正的血雨腥风就在身后,他想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初夏还没抬头,响彻走廊的哭声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是许婉清。“爸!爸您不能这么走了啊——”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初夏暗中抹去眼泪,扶着宋言璟站了起来。眼神是最好的保护色,她垂眸敛去情绪,再见便是冷冽如泉。 许婉清瞄了她一眼,没等进病房,挨着她旁边跪坐大哭。“爸您不能走啊爸……” 初风川和初靖宇跟在身后,似是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 “大伯母,您哭得太假了。”初夏双手抱臂,毫不留情拆穿。 哭声戛然而止,许婉清蓦愣回头,“小夏,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大伯母心里不清楚吗?”初夏不想当着爷爷的面闹得太难看,“适可而止吧。” 爷爷一生奋斗操劳,逝去后还要忍受虚假的演戏。初夏觉得悲哀,不想在这讽刺的修罗场再多待一秒,“宋助,我们走。” “诶这就要走?你不能走,遗产的事……”初夏还没迈出一步,许婉清便急急喊住了她。 她嘴角勾起一抹骇人的冷笑。原来有些人的演技,只能支撑半分钟啊。 初夏回头,意味深长打量着许婉清。 “婉清。”初风川发觉不妥,低声呵斥住了她。 “大伯父也不必惺惺作态。”初夏把目光移到了初风川父子身上,从他们眼中只看到了冷漠,还不如许婉清,连面上的痛苦都不愿意装,“如果不是为了面子和遗产,恐怖您连面都不会露吧。” 初风亭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眼神躲闪不及,“小夏,你这话什么意思,躺在病床上的可是我爸!” “大伯父也知道那是您父亲啊。”初夏直直迎着他狗急跳墙解释的目光,不留一丝情面,“请问您一年除了必要的家宴回过老宅几次?” 初风川被噎住,一言不发。 “我没记错的话,只有两次吧。”初夏太擅长捕捉细微的表情,尤其是这种和自己根本不在一个段位的人,“一次是年初,大伯母投资的店资金周转有问题,你们一家三口找爷爷哭穷。另一次是两个月前,您的理财大跳水,来问爷爷应对方法。” “没有一次出于纯粹的看望,大伯父有何话可说?” 掷地有声,狠狠打了初风川的脸。他全然没料到初夏竟对这些了如指掌,满腹回应无从发泄,脸涨得通红。 初夏冷笑出声,目光扫过全场,语调沉静有力,“各位算盘打得叮当响,不如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资格。” 一屋子蛀虫,恨不得掏空初家。初夏清楚他们眼里只有利益,但当赤裸裸的现实摆在她面前时,她仍为爷爷感到不值。难道在他们眼里,所有的亲情都是摆设,都是他们为了夺取利益的手段吗? 她难以理解,也不想费心思理解。 就在初夏回眸离开的同时,苏映堤从电梯冲了出来,捂着胸口大喊,上气不接下气,“盈盈,席先生醒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