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千里（4）

梅寒卿抬起一脚，将裴三踹翻在地，喝道：“你这畜生，少在这里放鸟屁！婉儿姑娘若不是遭你玷污，怎么会自己服毒而亡？”

裴三道：“我裴三虽做坏事，却未有做了坏事而不敢认的！你们可以去太原府请个仵作来，我裴三若是玷污过婉儿姑娘，不用你们动手，我自绝经脉，给她偿命！”

梅寒卿道：“你掳走婉儿姑娘后，又发生了甚么？仔细说来。”裴三道：“我在寨中招待华山派卓掌门，一时也没有时间去理会婉儿姑娘。我原本打算等卓掌门离开杀熊岭后，再劝说婉儿姑娘做我的压寨夫人，与她一同下山接田老伯上山享福。谁知当天夜里，婉儿姑娘就扎伤看守跑下山去了。”梅寒卿又问：“她扎伤了你的手下，你这几日怎么不再下山找她？”裴三道：“因为卓掌门在我寨中呀！卓掌门你们不了解，难道明姑姑她还不了解吗？此人最是道貌岸然，假仁假义，整日里打着维护九大名门信誉和脸面的旗号，干着铲除异己、坑害盟友、落井下石的龌龊事情。所以婉儿姑娘这事，我哪敢教他知晓，只能等他老人家离开杀熊岭后，再下山去找婉儿姑娘。否则被卓掌门知晓此事，我们虎掌门就完了，这辈子也别想回中原了。”

宁若英看向陆云白与梅寒卿，见这二人与自己一样，满脸疑惑。他们瞧裴三的神色，再听他的言语，都不似在撒谎，但假若真如他所言，那田婉儿并未失身，还凭一己之力逃出了杀熊寨，真正算是个胆识过人的女中豪杰，为甚么又会在几日之后突然服毒自杀呢？

陆云白向田老汉问道：“老伯，婉儿姑娘从杀熊寨回来后，这几天里又发生了甚么特别的事情吗？”田老汉已将孙女放回到床铺上，正用一条湿毛巾擦拭她的面部、颈部和胳膊，边想边道：“前些日子，太原府的医馆药铺都来了人，催蛇胆催得急。老汉只能白天睡觉，晚上上山捕蛇，很难与婉儿说上几句话。但婉儿提的最多的话，便是希望老汉带着她搬离此地。”忽地哭出声来，道：“婉儿，是爷爷害了你呀。你一说这话的时候，爷爷就应该带你离开这里。那你也不会寻这个短见啊。”

众人正在劝慰田老汉，忽听有个男人在门口嘻嘻笑道：“婉儿姑娘起来了吗？我给你送鸡蛋来了。”众人回身看去，无不大吃一惊。眼前这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耳边各插了一枝干瘪的桃花，一只眼斜着，一只眼耷拉着，嘴角还涎着鼻涕口水，满脸痴傻之状，身上穿着一件满是补丁和污渍的灰布棉袍，脚上踩着一大一小也不知从哪里拣来的草绳泥屐。

田老汉纳闷道：“田三傻，你来做甚么？”这个叫田三傻的男人仍是痴笑，将手上拎着的干草绳编的袋子送到田老汉面前，众人透过袋子缝隙看见里面装有二只涂红了的鸡蛋。田老汉自然不会伸手接这个袋子，谁知这田三傻自己却松了手，那干草袋子掉落地上，鸡蛋碎裂，流了一地汁液。那田三傻扑在地上，用手捧起一些蛋液，往草袋里装，道：“你赔我蛋！你赔我蛋！”

田老汉气道：“你到底要做甚？”田三傻一边收拢蛋液一边说道：“我是来向婉儿姑娘提亲的。”众人又是大吃一惊，田老汉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宁若英心念一动，蹲下身来，耐心问道：“谁让你来跟婉儿姑娘提亲的？”田三傻愣了一愣，看着宁若英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婉儿姑娘你起来了？你看我给你带了红鸡蛋来，六姑说提亲要带这个才行。”

裴三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还他娘的真是个傻子。”

宁若英为了让他继续说下去，干脆将错就错，用田婉儿的口吻问道：“三傻伯伯，谁让你来向我提亲的？”

田三傻痴笑道：“你还说我傻，我看你才傻。我昨天分明才与你说过呀，是六姑跟旁人说的话，正巧被我听见了。”宁若英继续问道：“六姑她说了些甚么？”田三傻忿忿不平地道：“六姑天天在那大槐树下跟村里人说闲，说你被杀熊岭的山贼掳走了，肯定不是清白之身了。她还说你以前眼光放得高，连进士老爷都看不上，六姑她每次上门说媒都吃你的闭门羹，可如今只怕连村头那个田三傻都不会要她这个被山贼弄过的女人。我就告诉她，她说的不对，我不嫌弃婉儿姑娘。可六姑不相信我说的，她说除非我来跟你提亲，才能证明我不嫌弃你。”

田老汉听闻此言，气得浑身颤抖，挥起掌来，连着扇了田三傻的后脑勺好几下。田三傻看见自己耳边插着的桃花落在地上，也哭着嚷道：“你为甚么弄掉我的花！你赔我花！”田老汉老泪纵横，仰天长叹，他跟这傻子哪里说的明白，忽又想到那个说闲的田六姑，心头怒火又起，提起墙边的一根竹扁担，走出门外。

宁若英赶忙追了出去，陆云白、梅寒卿与裴三也疾往门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忽听屋内那田三傻说道：“婉儿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不盖被子？”梅寒卿惊道：“不能教他亵渎了婉儿姑娘。”随即折返回去，点了田三傻的穴道，再出门追上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