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唇上一点胭脂香
他这客气疏离的态度令章怀春很是不满。她故意不回答他的问题,不辨喜怒地问道:“我脚伤未愈,不能久站,郑郎君不请我进屋坐坐么?” 郑纯愣了一瞬,虽不敢与她独处一隅,终究是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却也不敢将她请进屋子里。他从屋内搬出了一张矮床,以便她能垂足而坐。 因怕日头晒人,他只能将矮床放置在屋檐下的阴凉处,自己铺了席在一旁侍坐。 他也不知章怀春平日里爱吃什么样的点心,而他这院中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点心,他也只能将丁香今早煎炸好的鱼饼拿出来待她。 章怀春其实并不爱吃用油煎炸过的吃食,浅浅尝了两口便放下了。 郑纯也看出这鱼饼不合她胃口,歉然道:“不知女公子今日会来,这里也没准备什么点心,怠慢了。” 章怀春笑道:“郑郎君其实不用如此招待我,我来你这里也不是为了讨一口吃的,只是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我来时听你似有些咳嗽,你也不曾请医工来替你诊脉,郑郎君若信得过我,就让我替你看看吧。” 郑纯不想她是为了他的病才来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也有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自心底冒了出来,让他忽然不敢直视她太过温柔慈悲的目光。 他害怕心底那因她滋生而出的情绪,只能拒绝她的好意:“我的病并无大碍,吃药好好养两日便好了,就不麻烦女公子了。” 章怀春见他总是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觉得甚是无趣,凉凉笑道:“那便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也不留下来扰了你的清净,这就告辞。” 她起身起得急,手杖还未拿稳便一个趔趄向郑纯的席上栽去。所幸郑纯离她离得不远,双目又一直放在她身上,见状已是眼疾手快地直起身扶住了她的身子,却又被她猝然摔下来的力冲撞得跌倒在席上。 *** 这一变故让他的心狂跳不止,又因章怀春整个人都扑在了他怀里,他的双手不知如何安放,嗓子更是又干又痒,让他不敢咳出声来,只能拼命忍着。 菩萨在怀,让他心猿意马,他觉得自己这不受控制的心思亵渎玷污了她,很是唾弃厌恶自己。 唇上的馨香温软更是将他拉向了地狱深渊,在一片混沌迷雾里,他仿佛听见了九天梵音,有佛光刺破迷雾,让他见了光明。 睁眼,入目的却是她比神佛更光洁神圣的面容,她的笑似神光笼罩着他,瞬间将他带离了地狱深渊。 “郑纯,”她轻启朱唇,声音轻柔似水,“你克制守礼,处处疏远着我,连我的一片衣袖也不愿沾染。如今,你已坏了你我之间的男女之防,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你待如何?” 郑纯羞赧不已,沉声道:“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顿了顿,又道,“女公子能先从我身上起身么?让人看见了不妥。” 他脸上难得有了羞赧无措的神色,章怀春心满意足,并不愿让他难堪,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站了起来;而郑纯也迅速起了身,适时地将掉落在一旁的手杖送到了她手中。 “你的婢女在何处?我让她来接你回一庭芳吧。” “你没话对我说么?”章怀春伤心低叹,双眸里涌动着柔情春光,柔声问,“郑纯,你肯与我为婿么?” 郑纯惊惶不安地道:“私定终身于礼不合,某愿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章怀春道:“先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问你的真心——我方才情难自已轻薄了你,你那时有一瞬的犹豫,却也回应了我,是动情了么?” 对此,郑纯觉得羞愧,更是难以启齿,只能沉默以对。 章怀春却不愿放过这次确认他心意的机会,拄着手杖向他靠近几步,他似担心她再次摔倒,想退又不敢退,只能任由她的纤纤玉指在他的两瓣唇上轻抚摩挲。 “你是否因此认定我是个轻薄无礼的女子?” “不……”郑纯浑身紧绷,终于抬眼直视着她的眉眼,“能得女公子如此垂怜厚爱,是某之幸,是某轻薄唐突了女公子。” “不唐突,”章怀春更凑近了他,轻柔笑道,“我很高兴。郑郎君,关于招婿一事,我不逼你,但你不必避我如洪水猛兽,我愿意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今日,我便不多打扰你了,你好好养病,若是病不见好转,便让秋香给我传个话吧。” “好。” 而他不放心她一人回去,将她送进那片柿园,她便不再让他送了。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郑纯却恍似在梦中一般,只觉今日之事太过荒唐离奇。 他初尝女儿唇上胭脂香,至今,他的唇上似乎仍残留着那时的温软余热,令他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