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来飞祸自此伤
毫无预兆地得了他这样的吩咐,再看这手中的纱灯分明是这位世子在成婚前的某年灯节上买下来送给夫人的,便知这灯是夫人珍视的;而世子之举,分明还是将夫人放在了心底的。 因为有这样的猜测,他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夫人身子染恙,躺了一天了,世子去看看夫人吧。” 章茆似有些诧异,但想到昨夜里的事,心底那点怜惜愧疚之情便倏地消散无踪,冷淡道:“我不会医治病人,去了不顶事,你让她屋里的人好好照看便是,明日给她请医工来看看。大女公子腿脚受了伤,要静心休养,让她屋里的人别去叨扰她。” 阿峰还未从他这突然转变的冷淡态度里回过神,便又听他道:“我这里还有贵客要招待,你退下吧。” 阿峰颇替方如仪不平,却也只能垂首领命:“诺。” *** 今日,章茆本就心绪烦闷愁苦,又接连被章怀春受伤与方如仪染恙的事所扰,此刻的心情更是沉重。 而往昔那个朝气蓬勃的明家小郎君,此时也是蔫头耷脑的,全无一丝往日的张扬意气,苦着一张脸似要哭出来一般。 见他这般模样,章茆觉得新鲜有趣,故作恼怒地诘问着:“受了惊吓、伤了腿脚的是我妹妹,你这个罪魁祸首怎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明桥自责道:“我不是委屈,是懊恼!” 章茆并不知晓事情的具体经过,便趁机盘问起了这小子究竟怎么害得他的妹妹摔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明桥这时候分外老实,将章怀春摔下山坡前后的经过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个清楚明白,连腰间挂着的狗脸面具也交到了章茆手上。 “我真不是要吓唬大春姊姊,是看她似乎有些难过,便想要逗一逗她。” 章茆把玩着手上的狗脸面具,觉得这狗脸有些眼熟:“这面具是照你那条狗的模样做的?” “没错,就是福星的脸!”明桥点头,又有些不解疑惑,“我以为这面具很可爱,姊姊见了定会欢喜,没想到会吓到她。” 章茆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你当谁都像你这般喜欢这些玩意么?福星是挺可爱的,但你这面具看着确实挺吓人。我妹妹没被你吓得晕厥过去,已算是女中豪杰了。你这面具我缴了,算是对你的惩戒。” 明桥纵使舍不得这狗脸面具,此时也无话可说,只是万分担心章怀春会因此而疏远冷落他,再也不同他说话了,便向眼前的人求救:“大春姊姊定然会恼我恨我,我要如何向她赎罪呢?” 章茆道:“妹妹心善,虽不会因此记恨于你,但定会冷落你。你要赎罪,唯有负荆请罪方能显出你的诚意。” 因明日还要带郑纯去拜访阎公,他也没有多留明桥,耐心安抚了这个懊恼自责的小郎君好一会儿,便将人送出了府。 而明桥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在沉沉夜色下唤住了章茆,郑重道:“峁哥哥,你放过阿姊,也放过自己吧。” 章茆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出了府门,皮笑肉不笑地提醒着:“明日记得去我妹妹面前请罪!” *** 章怀春的脚终究是伤了筋骨,竟于半夜发起了热,自然就惊动了歇在栖迟园的徐知春。 徐知春早年也曾在徐公身边习得了一身精湛的医术,这些年打理侯府已是疏于此道,不敢妄自托大对章怀春的脚伤进行治疗,只能派人去徐氏医馆请人来。 医馆来的是徐遇。 徐遇是章怀春表兄,与她又同是徐公门下弟子,皆是徐氏医馆里的医工,章怀春一向敬重这个温厚似长者的表兄。 他替她细细检查了双脚的扭伤肿胀处,对她的双脚伤处反复按压了几回,按压一回便问她是否会痛。 章怀春知晓他在检查自己的骨头,身为医者,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伤情,面色平静地问了一句:“我的左脚脚腕应只是扭伤肿胀了,右脚脚腕应是折疡[1]了吧?” 徐遇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紧拧着眉头说:“右脚确实折疡了,我需要为你正骨,会很疼,你忍着些。” 他怕章怀春受不了疼痛会乱动,便让青楸从她身后将人抱住,又让屋里人说些话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章怀春其实没有那般娇气,与人说笑间,从脚腕处传来的一阵阵疼痛仍是让她忍不住湿润了眼眶。正骨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她一时觉得骨头里有人在用刀斧砍凿,一时又觉得里头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疼痛时而密集,时而剧烈,她只能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嘴边阿母递了一块浸染了药香的帕子,柔声道:“不想叫出来,便咬着这帕子吧。” 章怀春也没有拒绝,心里却不免将那个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