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四十下
等把一切收拾完,何君淑才将在墓碑前蹲着的身子,按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因为蹲的太久,腿上乏了力,起身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下,沈从越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扶她,可忽然想到何君淑这么厌恶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打开。 可他还是抬起了手,有力的胳膊撑住了她的臂弯,让她的身形稳定了下来。 他用力抿了下唇,正要收回手时,何君淑忽然用力攥住了他的腕骨,然后抬起头,眼眶很红地颤着声线,轻轻地问了他一声。 “那天,瑶瑶有没有像我一样,这么用力地抓住你?” 沈从越看到何君淑双唇紧闭着,浑浊的眼睛含着深红,紧紧盯着他不肯放过脸上一丝一点变化的表情时,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紧蹙着的眉头像是失去了弹力的弹簧,猛地松散在了两边,眸子黑沉地像团浓雾,无言地看向对面的女人。 在这个过程中,何君淑一直死死盯着沈从越,抓着他腕骨使的劲儿越来越大,最后却倏地抽走了所有力气,松开来。 何君淑看到他的神情,就已经明白了一切,慢慢收回手后,目光溃散似的往两边飞快掠过,然后倏地笑了一下,那笑不是对着沈从越,更像是给自己的,充满了满满的嘲意和悲怆,紧接着那双看样子早已干涸已久的双眼又再次流出了豆大的眼泪。 她抬起双手,掩住自己的脸,几乎是痛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时间,一直是我……误会你了……” 她只顾着粗哑着嗓子,一声声潸然泪下,重复着“对不起”那三个字。 沈从越听到她说的话,面容先是一怔,高瘦的身子有些失神地立在原地,发薄的眼皮好几秒过去才堪堪上下阖眨一下,纯黑的一双眼凝滞着目光,看着眼前不停地向他哭着道歉的中年女人。 在事故发生之后就开始等待,几乎整整三个月,甚至就要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听见的三个字,在今天,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铺天盖地地朝他砸了过来,几乎把他砸的措手不及。 他握紧了紧拳头,眼底压着一片没有边际的漆黑,看着面前的女人,慢慢开了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君淑是在宋孟瑶下葬后一个星期去她的学校领遗物的。 虽然天生聋哑,但宋孟瑶不想只依靠她的母亲,去过活下辈子,所以便提出想去个特殊教育学校学点手艺,好一起养活这个家。 何君淑很宠女儿,舍不得她受一点苦,可看她那么执着,也就任由着她去了。 而之前一直待在家里的宋孟瑶在去了学校之后,整个人的变化很大,每天的心情都很好,几乎等何君淑一工作回来,她就比划着手势,难掩高兴地向她描述着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她说她很喜欢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 有时候,还会拿个日记本,将生活的一些小事情记下来,说要等以后从学校毕业了,再拿出来看。 因为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学校写,所以日记本几乎很少拿回家里面,何君淑去学校拿遗物的时候,才看到她有这么一本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里面满满都是女儿拿着黑笔,在上面用心记下的一些小事情,何君淑每一行每一字都认真地看过去,上面记的事情她大概都记得。 十月十日,天气,晴。 何君淑看到这个时间,回想了一会儿,就很快记起来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天气的确很好。 在家里刚吃完饭,宋孟瑶就迫不及待地坐在沙发上,和何君淑比划分享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她说今天老师夸她完成的作业是学生里面最出色的,因为太过高兴,眉眼都弯了起来,然后手上的动作飞快比划个不停。 “等我以后毕了业找好工作,我要赚好多好多钱给妈妈。” 因为家里还算挺热,宋孟瑶单单穿了一件贴身的纯白毛衣,领口也不大,下面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裤,挽着何君淑的小臂的时候,白净的脸上笑的很是甜。 她打完这几个手势,然后就在那里不停地笑,黑黑的瞳眼里看向她的妈妈,明亮的目光里满是对未来的期望。 何君淑看到她的样子,也跟着笑,拍了拍她的手,同样打着手势一字一字地对她说:“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就在这时,门口处的门铃响了。 何君淑将笑容收了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开门,而宋孟瑶就在沙发上,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来,趴在桌子上开始拿笔在写些什么。 何君淑没有先开门,而是先在猫眼里看了一下,发现是个眼生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眼镜,看样子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