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叶倾费了些功夫,才来到了慕清弦身旁。慕清弦见他来了,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吧?”叶倾问。 “已无大碍。”慕清弦答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只是屋子塌了大半。” 正在这时,一群七八岁孩童从旁边路过,他们合力将把漂到街中的家具抬回家中,小小的身子佝偻着,一步一步,吃力地往草草搭好的屋子里挪。这个年纪本该尽情地在父母膝下玩耍嬉戏,大概是贫穷人家的孩子总要成熟稳重些,他们的脸上带着忧虑,而这种与年龄不符的神情,叶倾曾在另一个孩子的脸上看到过。 叶倾抬眼环视陋巷,随即转过头,问道:“上次的那个孩子呢?” 慕清弦先是怔了怔,随后脸上染上了黯淡的神色,“那个孩子不见了。” “不见了?” “你上次来这儿的当夜便不见了。不过好像有街坊看见有一群地痞从他手中抢了一块玉似的东西。那个孩子被打的遍体鳞伤,之后便消失了。” 不知为何,慕清弦的语气中并没有带着责怪,叶倾心中却涌起几分愧疚之情。正如慕清弦不了解叶家高门大户的种种阴私,叶倾也不了解穷苦人家的怀璧其罪。 这些是叶家家训未曾教过他的。那些家主们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地俯视苍生,视其为蝼蚁。他们只想着如何去征服天下,如何残杀异己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如何奴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为他们劳作,如何去享受和挥霍收刮来的民脂民膏,又何曾关心过那些‘蝼蚁’疾苦?也亏的手段残忍,才能延续至今。 叶倾默了半响,抬头道:“清弦,既是房屋倒坍了大半,怕是没法住人了,不如搬去溪边小院暂住?” 慕清弦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应了下来。 慕清弦住进了小院的时候正是青梅时节,青梅树上硕果累累,她每日便采摘些回去,架了红泥小火炉,将放了青梅的黄酒搁在炉上,煮好了以后与叶倾共饮,叶倾饮毕,便拔剑而舞,慕清弦抚琴以和之,那是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然而,和许多的传奇故事里讲述的一样,平静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人生有时就像是一部乐曲,任它曾经如何欢快高昂,也免不了乍然跌落低谷,沦为喑哑凄迷。 这变故还得从那个幽暗的黄昏说起。那一天,叶倾到苍山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出席宴席。酒足饭饱之余,便请了城中有名的花娘唱曲助兴。可偏偏今日那花娘身体抱恙,来不了了,令席中众人大失所望。本该就此作罢,可席中的崔家大公子却偏偏不依不饶,非寻个歌女唱曲不可。那崔家大公子本是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里胡作非为,无所顾忌,世人碍于他家中势力,也会忍让三分。即使是叶倾见了,也要寒暄应付两句。而今日不知为何,叶倾觉得此人格外讨厌。 那崔家公子知会了叶倾一声,便匆匆下了楼。叶倾抬了抬眼,也由他去了,心想他该不会就在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回来吧。 崔家公子这一去便是半炷香,叶倾便叫人去寻。 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人便来回禀:“那崔家大公子正在街边跟一个姑娘说话呢?” 叶倾蹙了蹙眉,“姑娘?”便移步到窗边往下一望,大大吃了一惊。与崔家公子的说话的那个女子一身素衣,怀抱琵琶,竟是慕清弦。慕清弦也正好抬头也看见了叶倾,也是吃了一惊,随即便低下头去。 叶倾匆匆下楼,还未至时,便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慕清弦道:“我只是路过,不是来卖唱的。” “不是卖唱的,我可是经常看见你在街边卖唱。不就是唱个小曲么?有什么为难的?你在街边唱和在酒楼里唱有什么区别的。莫不是······”那崔大公子走近一步,仔细打量慕清弦,说道:“莫不是你找上了什么东家当靠山?你莫说你这衣着打扮虽是简朴,却比以往精致许多。” 慕清弦听罢,有些恼羞成怒,正欲辩驳。这边叶倾便开了口,声音很是冷硬,“她可不是什么花娘歌女。” 叶倾快步走到慕清弦身旁,面色沉重,心中已是愤怒非常,却强制自己按耐了下去,“她是······” 不料慕清弦却猛地打断他的话:“不就是唱曲,我这就跟公子去。不过天色已晚,还望公子能早点放小女子回去。”说着做了个万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