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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的女人,没了心思再花在女儿身上,她们的角色更像是摊主和兼职工,非母女。 冷玉珍说的话不比黄淑华刻薄,寒人心。 林楠木像站在洪水中央,她不向前也不后退,一身的固执,“我生下来是给你干活的吗?” 生下的女儿就是在她腿疼劳累的时候交替摆摊挣钱的工具人。 混乱不堪的局面夹杂着几声林福德的呜咽,像雏鸟无助惶恐的低鸣,那是世间最原始纯粹的声音。回到大地混沌之初,语言之前,没有六月寒般伤人的恶语。 林福德睁着浑浊的眼睛,在看她,在流泪。发颤的身子在想方设法靠近,林楠木却被冲昏了头脑,甩开了所有人。 她撞翻了的东西咕噜噜滚落,墙上的挂画掉了,地上没收的油画棒被踩来踩去,断成好几截。 林楠木不会看到身后的狼藉,以及滚在地上的红苹果。 那是爷爷对孙女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她唯一一次抛之脑后,老人心里那盏风蚀的烛火,灭了。他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没人知道他那含混的眼里在临终前看到什么,在回想什么。 回到最初点,天地间的一切都是无声息的。 老人静悄悄的走了,心跳激起很快停止搏动,血液像条静止流动的河。 “老林啊——”随着一声巨响,人的第一声哭喊落地,啜泣像挥洒人间的甘露水,带来生命也带来离别。 林楠木跑到前面村子里,坐在河边在春夜里瑟瑟发抖。几只报废的破船靠岸,举目望去,田地和水岸边宛若没有上色的油画。 唯一的颜料是墨黑,几颗星从云后掉出来,眼前有了闪烁不定的光明,也许是水光也许是穿梭在水草丛中的萤火。 林楠木走在田埂上,天那么黑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发泄完了,等心情好点她就回家。给爷爷道歉,她会吃掉很多苹果,吃到肚皮圆滚滚。然后继续帮冷玉珍出摊。 她想起明晚的卤菜还没准备好,豆腐串还没串。 她该回去了。 芦苇荡里静悄悄毫无生气,黄土地泥泞,林楠木的鞋帮和裤腿上都是泥点。起身过猛,眼前一黑险些跌进泥潭里,坡道不高,心口突突跳起来。 莫名的不安涌上来,月光轻抚过树梢,绿叶窸窣。后怕席卷全身,她也不清楚这股紧张感来自哪里,莫名拔步的速度越来越快。 想要拼命将黑暗甩到身后,她往家的方向奔去。 没出村子,半道上遇见几个眼熟的长辈,老人挑着担子,“老李没了。” “哪个老李?” “林炳华他爹。” 林炳华是林楠木大伯的名字,她浑身的血液冻住,提线木偶般一顿一顿回头,不等她问话,老人声音又起,“以前咱村的林福德!” “糟苦命人哟,老林那么好的人……” “可不是!唉!” …… 林楠木跑了起来,使劲浑身的力气,回到家眼泪在路上风干好几道。屋内的哭声此起彼伏,她没有勇气再迈出一步。鞋底与地面黏胶似的,她变成一棵衰老的树,动弹不得。 该如何形如此时的心情。 不相信,不愿意相信。抛下真实世界的一切,坚信这世上有后悔药,她只要吃上一颗,时间重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躺在床板上的老人会像记忆里一样给她递糖吃,笑吟吟说:“你只能吃一颗,剩下的留给明天。” 明天、明天。 林楠木就是那时开始对明天满怀期盼,最爱她的爷爷会带着她走进光明的未来,小小的人儿,愚昧不谙世故的小女孩啊,不愿意面对曾经让她相信明天会更好的爷爷,在半路将她丢弃。 给她勇气走向未来的人,却留在了此刻,他们不会在未来相见了。 明明拼尽全力摆脱了身后的黑暗,到了岸才发现无底深渊在前头。林楠木恸哭,她站在一门之隔的黑暗里,看着屋里的光亮像座拱桥,她走不过去,屋里那个她最爱的人也不会到她身边来。 既远既近,这就是生死的距离。 她在夜色里放声大哭,恨自己,恨学不会忍让,恨她长了张会说话的嘴巴……她甚至恨每每受委屈只有林福德护她时,她居然在想为什么最爱她的人只有微小的力量。 他甚至说不出只言片语,只会拿一双在岁月里迷失方向的眼睛看她。 颤颤巍巍的手心里永远有两颗红脆甘甜的苹果,一颗留给林楠木,一颗留给未来的林楠木,老人用最淳朴简单的方式表达爱,现在回到家案板空空,不会再有人用无声的爱保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