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夜凉如水，窗外的蔷薇花被风一吹，浓郁的花香充盈整个缺德门。

“你来了！”

有德掀开棉被，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目光看向屋中半空盘旋的‘风’，笑着打招呼：

“媚影，咱们好久不见。”

那股清风渐渐汇聚成一个人影，黑袍加身，帷帽遮住了大半眉眼，而在月光的照耀下，剩下的脸，左边是凹凸不平，遍布疤痕的魔鬼，右边则是皮肤光滑，前尘不染的佳人。

媚影缓缓将帷帽取下，曾经充满怨恨的眼睛如今平静如水，祥和安宁。曾布满刺青的脸上也光滑细腻，白皙透亮，如果不曾看另半张脸的话，。

媚影目光沉静，终于开口：

“看来你都知道了，也知道…我今日会来找你。”

有德起身，倒了一杯放在床头的茶，其实她一开始也是不明白的，直到百里矐带着她逃婚，她坐在悬崖绝壁上，任由冷风吹拂，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复盘了一遍。

从她在妖族第一次看见媚影的脸便觉得熟悉，总是觉得曾经与之有过一面之缘，后来的一件件一桩桩，媚影都是想要她离开玄墨，甚至是想要她的命。

有德不傻，她知道媚影最在乎的就是玄墨，而利用自己一次次的伤害玄墨，除却媚影对玄墨的爱意，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她的存在，会让玄墨的性命受到威胁。

再联想到龙族的诅咒，一切都明了了！

所以有德才会义无反顾的回去，甘愿亲手了结自己。

只有自己死了，玄墨才会不被诅咒所困，才能活下去。

有德垂下眸子，摸着胸口处的位置仿佛剜心蚀骨的疼痛依旧还在：

“你让我去的，根本不是凡间。而是三万年前的妖族，对不对？”

时间好似停滞了一般，媚影嘴角微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嗓子却发凉的厉害，直逼她的眼眶，险些落下泪来，曾经的过往一幕幕回荡在脑海中。

妖族的衰败，玄墨的殒落，暗影的赎罪，还有这三万年来孤独悔恨的时光，这一切回想起来，都让媚影整日整夜撕心裂肺的痛。

有德低着头自顾自的说着：

“曾经，我问过赤羽。赤羽说妖族凌驾于三界之上，连仙界也不能匹敌。还有那些在这个时间早就灭绝的神兽凶兽，在那里却随处可见……”

当年赤羽如此说，有德还以为他是愚忠看不清眼下的形势，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相隔的是三万年斗转星移的距离。

这些全都是有德后来才慢慢参透的，所以她才在最后的时刻，对着媚影说她不懂爱，但总有一日会学会。

“是，你说的没错。”媚影深吸了一口气，三万年来，物是人非，曾经满身是刺的心性也早已经被磨平了棱角，看淡世事。

“你临死前说我不懂爱，不会爱，而终有一日会学会，想必那时候你就已经猜到了我就是三万年后找上你的人。”

有德却不敢抬头，因为她的猜测正在一一证实，而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媚影接下来说的话。

“你死之后，尊上…他…他便疯了。他仿佛入了魔，不停的杀人，整个妖族陷入大乱……”

岂止是大乱，简直就是炼狱一般的存在，鲜红一遍遍染红了青石板，白骨尸身堆积成山。

整个妖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与痛苦，为了躲避杀身之祸，许多首领带着种族离开了妖族。

而鹿翎查出是媚影与暗影兄妹俩利用禁术魂儡术操控有德和百里矐后，玄墨当场就要击毙媚影，却被暗影拦下。

有德死后暗影愧疚难安，他没有想到他一直瞧不起的女人，对待尊上的真心和勇气，甚至超越了他和媚影，暗影无颜再待下去，离开了妖族。

后听闻妖族大乱，他匆匆赶回，正好撞见媚影差点儿死于玄墨手中。

他拼死拦下，明白如今的一切皆由他们兄妹而起，万死都不能赎罪，但这世间唯一牵挂之人便是媚影。

满地的鲜血黏稠浓重，暗影跪在上，卑微的祈求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尊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担心尊上安慰，逼迫媚影与我一同犯下的错。我是主谋，她是帮凶，我们罪无可恕，但请您留她一命，让她余生为您和大祭司赎罪！

说罢，暗影便捏爆了自己的内丹，抽出曾经陪他在妖族立下汗马功劳的双刀，插入心脏。

他用有德经历过的痛苦放在自己身上，以示赎罪。

看着他倒在血珀的那一刻，媚影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只是突然觉得心里的一块东西好像空了，像是被挖出一个大洞。

这个洞不疼，却又让她觉得很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