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
,饭点坐在灶台后面塞柴火。 一日深夜,顾让在睡梦中听见了压抑的、悲怆的哭声。她走出屋子,发现是杨嫔在哭。 杨嫔看见她,勉强止了哭,走过来给她裹上了过长的绵氅,抱起她坐到门槛上,仰头望着天际的弯月。 “母妃是不是吓到你了?” 顾让摇了摇头。 杨嫔摸着她的头发:“母妃明天教你疏发髻,像大姑娘那样好看的发髻,好不好?” 顾让点头。 杨嫔抱着她没做声,眼泪无声流了下来,忽然说:“让儿,你要记得,不论发生了什么,你和敛敛都是陛下的子女。” 顾让再次点头:“我会记得。” 杨嫔淡淡笑了,然后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让儿,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母妃?” 顾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喊:“母妃。” 杨嫔怔了一会儿:“能不能再叫我一句娘?” 顾让回:“娘。” 杨嫔看着她,表情有些悲戚。 第二日,她的脆弱消失,恢复了往日温婉坚强的模样。 开春后不久,崇文帝来过一次,带了太医,在顾敛床边站了一会儿。 他和杨嫔进了另一间屋子,屋门紧闭,顾让站在院子里,听见里面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太医看过后,顾敛的病不多时便痊愈了,并且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生病。 他每日精气十足,在洗萃宫各个屋子里窜来窜去,经常拉着顾让一起。杨嫔就坐在院子里,一边缝衣服一边笑看着他们跑来跑去。 在盛夏到来之前,这样轻快的日子被打破了。 三个陌生的穿着太监服的人各拿着一个托盘踏进了洗萃宫的门,毫无波澜地说:“娘娘,选一个吧。” 杨嫔面上的血色褪尽,四面环顾,没有找到自己的儿女。 她颤着手,选了一个死得最慢的。 白绫被展开,套在了纤细的脖子上,拖着她随便进了一间屋子。杨嫔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了顾敛随身携带的糖罐,她剧烈挣扎起来。 “不,别在这里……” 没有人会听她。 白绫无情地收紧,杨嫔用手拽着,无比希望她的孩子不要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给她的孩子留下一个无比糟糕的印象。 垂死之际,杨嫔看见正对着她的衣柜里,开了一条小缝。她的儿女蜷缩在里面,顾让捂着顾敛的眼睛和嘴巴,安静地注视着她。 顾让不会怕的。 杨嫔生出这个念头。 她松开手,竭力抬起,指向被顾让牢牢钳制着的顾敛。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面孔此时有多少狰狞,死死瞪着的眼睛有多么恐怖,她只看见,柜子里的顾让一如既往地,对她点了点头。 她的手骤然松懈,掉在地上,整个人一动不动,软了下来。 杨嫔的尸体被拖走了。 怀里顾敛泪流满脸,剧烈颤抖,顾让松开他,连扶带拖地带着他离开了衣柜。 顾敛张着嘴巴,呆呆地没有反应。顾让拍了拍他的脸:“顾敛,哭出来。” 顾敛转动眼珠,木讷地瞧着她。顾让加重力道:“哭出来。” 几息之后,屋内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他哭了很久,最后昏睡了过去。顾让给他盖好被子,扶正被踢倒的糖罐,将散落在地的糖捡了回去。 全都捡完后,糖罐依旧见底。 没有几颗糖了。 顾让跑到杨嫔的屋子里,到处翻找起来,所有东西都被翻乱了。顾让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忽然向洗萃宫外跑去。 她跑过数不清的宫道,也许撞到了人,终于在一条荒芜破败的宫道上看到了眼熟的三个人影。 她追上去,拉住了被抬着的担架。 “干什么?”抬担架的太监不耐烦地问道,看见是她却噤了声。 “放下她。”顾让说。 太监似笑非笑,目露怜悯:“六公主,杨嫔娘娘已经死了。” “我知道。” 太监一愣,和另一头的人对视了一眼,把担架放到了地上。 顾让掀开白布,在杨嫔的尸体上摸索起来,良久,找出了一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她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是制糖的方子,就塞到了腰间。 顾让重新盖好白布,问道:“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