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签

佛堂后屋，慧明一回来，便闻到一股掩不住的血腥味。

他眉头一皱，关上房门，从一旁的木柜中寻出一根香线，点了起来，不消片刻，香气缭缭，很快就会遮掩住腥味。

“王叔，外面那些鹰犬的鼻子可灵的很，你的香未必管用。”

身后，男子虚弱的声音传来，慧明的动作随之一顿，“有用没用，总得试试才知道。”

“说的也是。”

慧明转身，床榻上倚靠的男子正好抬头，露出一张与慧明有五分相似的面孔，只是脸色发白，从肩至腰缠着一层青色的布带，上面浸染了不少血色。

“说实话，你不该到锦城来。”慧明将人打量了一遍，如是说道。

端王李朔，当今陛下最喜欢的皇子之一，这个时候，原不该出现在远离京都千里之外的锦城，也不该来找自己这个出家人。

李朔嗤笑一声，回道：“王叔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什么地方是本王不该来的？”

他出身矜贵，素来得宠，因此虽然知道锦州这边的情况复杂，可为了躲京都那趟子浑水，还是请旨溜了出来，巡视锦淮两地，却不料刚入锦城这个府城腹地，就遭了不知哪路人马的埋伏，差点没活下来。

一想到之前种种遭遇，他便眼神一冷。

好在有侍卫拼死掩护，才逃到王叔这里，不然只怕自己要曝尸荒野了。

慧明一瞧他那样子，就知道这侄儿是心高气傲难低头，不知道敌我深浅，也敢乔装到处乱跑，才会让人有机可趁的，若他正儿八经摆了辇轿依仗，浩浩荡荡地过来，最多就是让人糊弄一番，尚且不至于到截杀的地方。

真是想想就头疼，“行吧，等接你的人来，你就下山好好养伤，养好了尽快回程吧。”

“那不行，事情还没查清楚呢。”

“有知州和都尉在，总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朔听罢‘呲’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慧明也不在意他信不信，只想等人来，把这一大坨‘麻烦’交出去了事，不过???一想到方才见李朔和护卫他的毅勇侯世子孟文渊的狼狈模样，他就隐隐觉得不安，那帮人一路追杀至此，到这个份上，恐怕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如今孟文渊一人离去求援，也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咚咚咚~”

三声敲门的轻响，屋子里的慧明和端王李朔心头随之一跳。

“什么事？”慧明没有去开门，而是直接问道。

外面传来小沙弥明空的声音，“禅师，有人解签，劳烦你去前殿一趟。”

又有人解签？

慧明虽然不怎么乐意，但还是示意床上的人在屋子里躲好，自己一个人开门出去了。

“是谁解签？”

“就是之前来问功名的那位女施主。”小沙弥回话道。

慧明觉得有些不对，停下脚步问了一句，“她怎么又来了？”

“那位姑娘说想另外再求一支功名签，我看她独自一人，这签多半是偷偷来求得吧。”小沙弥日常在佛堂做事，见的香客多了，倒是能练出几分眼力劲，如此说道。

慧明这才放下心来。

佛堂内，顾青梧手里拿着一根新抽的灵签，有些走神。

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来替解秋池求的签到底准不准，之前替大哥求的是一根上上签，而这次求的，小沙弥说是下下签，但签文又并非是不好的意思，一时拿不准，便跑进去找慧明禅师去了，留她在此等待。

或许，自己和解秋池没什么关系，所以替他求的签不准，也是有可能的，她这般猜测道。

这时，慧明和小沙弥从里面出来，顾青梧起身，盈盈一拜，“大师。”

“姑娘请坐。”慧明抬手道，又问她要灵签。

顾青梧忙递了过去。

慧明接过来一看，并未像之前一般直接解签，而且多问了一句，“敢问姑娘与所求之人是何关系？”

顾青梧不由得一愣，反应过来，只道：“没…没什么关系，就认识的人，随便求一下。”

这心虚的话听得慧明眉眼一挑，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从签文来看，此人命途多舛，科举仕途多半不顺，不过绝处亦有逢生，只要平时多做善事，善因种善果，自然会有好报的。”

这些听起来像一些场面话，顾青梧虽然不懂佛法，但之前抄佛经时看过不少类似的说辞，不知为何，心里原本有些紧张的感觉一时褪去大半，骤然一松。

小沙弥照例拿了张符纸过来，要撕下那张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