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齐衡玉一身藏青色缠枝鹤袍,腰间还别着玄鹰司的铁铸令牌,走进屋时脸色阴郁沉沉,唬得婉竹立时从团凳上起了身,垂着首默立在旁。 齐衡玉却不曾察觉到婉竹的这点惧意,他方才下值,正为了玄鹰司里的事务悬心。 天子近卫不但肩负着护卫皇帝的职责,更要经手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隐秘之事。 两刻钟后,当金玉将碗碟搁在了他身前的梨花木桌上,发出的细微声响才打断了齐衡玉亢长的沉思。 齐衡玉觑一眼立在对侧的婉竹,见她一身淡青色的罗衫裙,乌黑的鸦发绕着一支梅花素钗挽在莹白的脖颈之中,清濯淡雅的好似一朵静静伫立在河池里的青莲。 若不是他自己拢回了思绪,她不知要这样傻站着多久。 “坐下吧。”他道。 他与婉竹曾“亲密无间”过,可说到底还是不甚熟悉,齐衡玉对婉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乖巧、胆小,又有些爱哭之上。 若换做旁人,立了这么久早已近前行礼,哪儿会这么傻愣愣地站着? 可这外室却只是垂首盯着自己的足尖瞧,怯懦得连话也不敢说。 面上瞧着是个安分的女子。 齐衡玉今日踏足竹苑的原因是方才回齐国公府给李氏请安时,在回廊上正听见百灵与百花两个丫鬟偷嚼舌根。 百灵是李氏身边最得用的丫鬟,且性子和善忠直,说话不偏不倚,“我瞧着爷养在竹苑的那个外室是副顶顶胆小的性子,昨夜服侍了爷,走路都走不稳,被秀玉那几个丫鬟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还忍着疼把我送出了竹苑大门。” “那也是个可怜人。” 齐衡玉不是一副会怜香惜玉的性子,可他犹记得昨夜自己肆意妄为的情状。 婉竹初承云雨,又是那么娇娇弱弱的身子,必是痛极了。 思及此。 齐衡玉便把袖袋里的瓷瓶拿了出来,搁在桌案上后状似不经意地问:“涂药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婉竹心间一顿。 她水凌凌般的眸子往齐衡玉的方向递去,在触及到他探究的视线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没…没有。”婉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齐衡玉见她如此谨小慎微,便清了清嗓子将语气放的更和善一些,问道:“还疼不疼?” 婉竹越安分守己,就越合齐衡玉的心思。 他最怕麻烦,养这个外室也只是为了有个子嗣。 只要婉竹没有攀附他不放的心思,他不介意对她好些。 金玉悄然退了出去。 婉竹的双靥霎时如腾云偎霞般嫣红了起来,好半晌她才赧然地摇了摇头。 后知后觉的旖旎之感爬上两人的眉梢,饶是齐衡玉这般清明持正的人,也不免睫羽乱颤、眸光闪烁了一番。 沉默地用过晚膳之后,婉竹在金玉的相帮下替齐衡玉斟了一杯热茶,因竹苑并没有成色上等的茶叶,故齐衡玉只是微微抿了一口便搁在了一旁。 黄昏前夕。 齐衡玉起身离开,他本也不打算留宿在竹苑,更何况婉竹的身子也受不住。 婉竹亦步亦趋地跟在齐衡玉身后,一径把他送到了竹苑的大门口,才见齐衡玉陡然回身,眸光在她□□打转。 金澄澄的余晖洒落于人间,正巧有几缕垂在婉竹的肩头,衬得她妍丽的姿色里多了两分清辉。 四目相对间,齐衡玉多瞧了两眼婉竹,见她不似有话要说的模样,便道:“好好休息。” 婉竹敛衽一礼道:“多谢爷的关心。” 秀玉、秀珠三姐妹已被静双带回了齐国公府里,张、关婆子二人是可靠的忠仆,金玉、容碧等也是性子憨直之人,必不会蓄意欺负她。 齐衡玉想,他应是不必再担心这外室的处境。 可回身一瞧,见她沉静的不言不语,不曾出言求他为她做主、不曾提过任何要求,不曾挽留他留宿在竹苑,好似一缕无欲无求的青烟。 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齐衡玉的心里漫上了一股被忽视的酸涩之感,说不清道不明由来,冲淡了那点心安。 在回齐国公府的路上时,他没头没尾地问静双:“我生的算俊俏吗?” 静双一愣,而后便小心翼翼地答道:“世子爷您英武俊朗,清贵无双,当初娶世子夫人过门时,京里多少小姐哭红了双眼?” 齐衡玉听罢也不再追问,摇了摇头将那些不该有的疑惑驱散出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