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变成这副鬼样子，梅洛蒂不会是那个例外，永远不会有例外。”

更何况，莉莉安还拿走了她的记忆。从此以后，梅洛蒂再也不会记得她的母亲，和曾经的一切。

失去记忆，等于亡灵的第二次死亡。这惨烈的后果梅洛蒂不会知道，而莉莉安更不会告诉她。因为一开始，这就不是一个平等的交易，而是一个恶毒的陷阱。

人们总在疑惑，为什么古往今来的传说寓言中，恶魔总在追逐人的灵魂和痛苦。莉莉安可以告诉他们答案。

人的痛苦可以抚慰恶魔的灵魂。虽然时效短暂，但很管用。

恶魔作为上帝的敌人，并不具备平静的特质，他们是躁动不安的。想要获得安宁，就得一次又一次地靠自己去争取，一次又一次地，用别的生命的痛苦抚慰自己。

莉莉安心知，这种镌刻在本能中的毁灭欲是无止尽的。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她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可直到卡戎撑船的身影都离去归来好几遍，她也没看见梅洛蒂心心念念的母亲。莉莉安确信她就在这，可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而梅洛蒂——

她早已加入了亡灵的游荡队伍。

莉莉安冷眼瞧着梅洛蒂逐渐走远，嘴中发出一声轻嘲。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雾城。

但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如期而至的安宁并没有笼罩她，反而，在经历过这一切后，那股可憎的毁灭欲在她心中愈演愈烈，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恶魔的本能驱使她朝着罪恶最浓的方向走去。

夜幕降临。

繁华织锦的都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淅淅沥沥的雨水模糊了玻璃窗，各色的雨伞遮蔽了行人的视线，鲜有人注意到巷口陡然出现的女人。

她有着乌黑的长发，苍白的皮肤，削瘦的身材，精致的脸庞，以及镜片下一双含着浓浓哀愁的美丽眼眸。

莉莉安目光扫过周围哥特式的尖顶建筑。

这里是哥谭，梅洛蒂记忆中最熟悉的城市。当然，拜梅洛蒂所赐，她现在对这也很熟了。

一群低头玩手机的青少年从她面前经过，莉莉安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在和他们擦肩而过时，莉莉安截停了哥谭整个钻石区和老城区的网络信号。

整整五分钟。

四分之一的哥谭市陷入混乱。有将近五百万人怒火中烧，诅咒着一切。原本宁静的咖啡馆骂声此起彼伏，手机软件运营商的后台顿时多了数不清的低分评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短时间内损失了大笔进账，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获得降职处分，从而把气撒在别处……只是短短五分钟，产生的后续影响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呼百应地倒下，而所波及的范围，也已超出了简单的地理意义上的两个区。

几乎所有人的灵魂都变得黯淡粗糙，连雨水也冲刷不掉上面灰暗的锈色。

一身黑衣的莉莉安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经过一个狭小的巷口时，她微微挑眉。

哥谭的夜晚是危险的，但对于恶魔来说，也是如此吗？

都不需要回头，莉莉安已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龌龊欲望。它出现得突兀，紧紧锁定莉莉安，故意放轻的脚步声仿佛雪地上的脚印，每一步都拖拽着粘稠肮脏的泥水。

哒、哒、哒、哒

莉莉安红色的高跟鞋跟扣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唇角微微勾起，轻声吐了口气，“呼。”

街灯瞬息全灭。

但身后自以为是的家伙仍不知死活地接近着莉莉安。

‘这里的路灯真该修修了，总他妈坏，老子都快看不清路了。’身后的人心想，‘不过前面那货的背影看起来真带劲。上帝保佑她前边的质量能和屁股一样好，可别像上次那女人一样平胸塌鼻梁。那样的丑货可不好卖……’

他这么想着，前方的女人却忽然停住脚步，微微向后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尾随。

就和之前那些货一样。

他故意加重脚步，踩着积水，大踏步冲过去。女人见状连忙扔了伞，慌乱地钻进一条巷子里，修长奔跑的腿和林中被追逐的鹿毫无区别。

真是个蠢货，竟一头扎进这片区唯一一条死路里！他哈哈大笑起来，一脚将易拉罐踢进去，刻意弄出声响折磨她。

“Well，well，well.”

他摇头晃脑地，继续把易拉罐往里踢。

“……大灰狼来了。亲爱的小羔羊，你在哪里呀？”

右前方发出一声恐惧的呜咽。他嘴角弧度更大，却故意往左边扑去。

“不在这里。”他故作懊恼地说，“到底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