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茹素（下）

也许是担忧北方战局，也许是愤怒于朝臣的腐败，也许是被儿子们的争斗伤了心，总之，原本就身体不很强健的老皇帝在立了太子之后没多久就驾崩了。

这样的大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影响更多的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国丧期间不得饮宴嫁娶甚至吃肉，这就意味着马上要来的春节将会过得毫无意趣，也意味着卖吃食的人们都得做素食。

“我还好，不大很影响生意，对街卖酱肉的老李，直接关了铺子回乡下家里过年去了。”春雨穿着素色的棉袄，一边剪着柿饼的蒂，一边跟彩云闲话。

彩云手里的绣活也是素色的，她边飞快的走线边说：“这是国丧，再难也没法子。其实咱们老百姓还好，只要不明着犯忌讳，总归没什么大事，官员们就不一样了，但凡有一点不好的，丢官罢职都是轻的呢。”

“说得也是。”春雨说，“毕竟权利义务得对等，他们平日里高人一等锦衣玉食的，自然受的约束也要多些才行。”

春雨说不大影响生意，并不是故作乐观，而是真的。早餐的肉夹馍和炸肉火烧不能卖了，可是油条油饼卖得就多了许多，还有炸红豆饼，也火爆了不少，毕竟没有肉味儿，油味儿就显得更香了。白天的摊子上少了肉丸子和各种油炸荤食，但是麻辣烫的底子在，蔬菜向来都卖得好，现在也不过是再多一些罢了，油炸食品少了一锅荤的，春雨就把素食品重新整合了一下，因为冬天来了，大白萝卜很多，她就收了些，擦丝炸萝卜丸子，味道也很不错，再加上原来的素馅炸三角，看上去品种少了，可是因为味道好，买的人比以前更多了。

这些天因为要卖的东西品种变少，尽管要准备的食材总量增加，春雨却觉得自己的活计轻松了不少，这样就又动起了脑筋——快要过年了，炸点馓子麻花呗！

馓子和麻花都是北方地区常见的油炸零食，馓子细细长长，又脆又香，而且体积大，不多的分量就能装一大包，是手里不宽裕的人们走亲戚最好的伴手礼，也是大人给自家娃娃解馋的理想选择，而麻花呢，就花样繁多了，大的小的，纯面的，加馅儿的，可以买回家当干粮，也可以做点心，当然也能送人。

不出意外，这两样卖得很不错，火爆的状态一直延续到年后。这个年，因为国孝，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头百姓，都过得不尽兴，不能宴饮，不能吃肉，不能放爆竹，上元灯会也没了，所以过完了十五，开市上衙，也没人觉得怎么样。总之，就是一点节日的气氛都没有。

今年的年夜饭因为不能吃肉，春雨就做了香甜八宝饭，素三鲜馅儿的饺子，锅塌豆腐，香干炒芹菜，金刚火方，清炒素鸡，再加上她的炸素丸子和炸三角，也算是丰盛了。

彩云换了一身新的浅绿色棉袄，笑着说：“想起去年的三十儿来了，你做了那么一大桌子肉菜。”

春雨吧嗒一下嘴：“唉，当时还觉得有点油腻，现在想吃都不能喽！”

“不过也很好，每一样都很好吃。”彩云说着，就有些感慨，“那时候咱们刚从侯府里出来，多少还是有些没底，头一个年都盼着有个好兆头，往后的日子能过好。今年就不一样了，我这心里不慌了，我知道自己能凭手艺活着，这就最好不过了。”

“就是这个话。”春雨夹了口豆腐吃了，又说，“自己养活自己，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正说着话，袁婆婆带着个小子过来敲门，一进屋就团团拜年，她有些苦相的脸上难得也喜气洋洋的：“老太太在大老爷府上过年呢，这不心疼两位姑娘过年冷清，特意叫我送些应节的吃食过来。这守着国孝，荤腥啊酒啊的都不敢动，这些是大老爷酒楼里自家做的，给两位姑娘热闹热闹。”

两个人连忙起身道了谢，又让她袁老太太带好，问候他们一家新年，因为要赶着回去守岁，袁婆婆没说几句话就赶紧带着人回去了。

春雨便打开袁婆婆送来的一个个三层大食盒，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有各种干果炒货，糖果，果脯蜜饯，还有红糖蜂蜜，而另一个大食盒里则是素鸡素肉，大年糕，红枣花馍，并一大包木耳菌子这种干货，她就笑了：“挺丰富的，够咱俩吃些日子，这些都吃完，咱俩都得胖一圈。”

彩云也笑：“胖些好，有力气做活，又不是千金大小姐，要那么苗条作甚？”

春雨深以为然。

过年没什么年味儿，春雨反而在家歇了几天，到了初六才开始出摊，看见平安，先给了他一个利是红包。平安乐呵呵的道了谢，接过来藏在袖子里，说：“姐姐，我都攒了二百文钱了呢！”

春雨给他的工钱并不高，除去给脚店的住宿费，再加上晚饭和一点日常开销，比如洗澡或者添件旧衣裳什么的，应该没有什么剩余才是，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子，就知道从牙缝里攒钱了，春雨只觉得心酸，只是迎着他满足的笑脸，她也只有鼓励：“你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