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泽天下7
随后的日子里,赵鸢人生中第一次尝试到临门一脚被人踢出局的苦楚。 护送沮渠燕回北凉,成了玉门关头一号焦点事件。在李凭云的陪同下,沮渠燕被送去了肃州州府,为了拉拢这位在北凉王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公主,小肚鸡肠的晋王第一次动用他的兵马。 裴瑯和赵鸢皆被排除在此事之外,一个比一个郁闷。 他们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明月无声,赵鸢想起月食那夜,她和李凭云就站在同样的位置。 她的心一直老老实实地留在父亲的教诲中,留在礼教的保护下,那日他骗她不是李凭云,那是她的心唯一一次越轨。 赵鸢的初恋戛然而止,仕途同样不顺利,李凭云真正让她见识到了世上不讲武德之人,十有八九。 “裴瑯,此事是我不好,被李凭云窃取计划,让晋王抢了这好机会,为他人做嫁衣。” “鸢妹,这不是你的错,人心难测啊,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看不透身边人,要是连人心都能看透了,活着该多没意思。” 裴瑯养了许多除了写诗作赋别无所长的文人,他在那些人的熏陶下,看待问题总是过于形而上学。而赵鸢从小就被扔到治国之道的罐子里,面对真实的问题,她不会去深想问题的本质,只会去想如何破眼前局面。 “晋王说过,要送沮渠燕回北凉,至少得有几千兵马,但李凭云只问他要了百名精兵,人数远远不够。他不可能借晋王兵马去送死,我猜,他一定会问你借兵的,到时候可不能平白无故地借兵给他。” 裴瑯不寒而栗,内心腹诽:被抛弃的女人真是可怕。 “行行行,你是咱们安都侯府的主人,逐鹿军怎么用,都听你的。” 赵鸢能察觉到对于这门婚事,裴瑯已经自暴自弃。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废土里生出的小草小花轻抚着她的鞋尖,“裴瑯,我不招人喜欢,对么?” 裴瑯错愕了片刻,道:“不是...鸢妹,你太好强了,我们男人都是外强中干的家伙,只有柔弱的女人衬托出我们的强大。” 裴瑯如此,李凭云也如此么?赵鸢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李凭云同裴瑯,虽然都是贱男人,可他们各有各的贱处。裴瑯贱在太重视男女之间的事,李凭云贱在太轻视此事。 世上安得如意郎君,能让她顺心如意呢。想破脑袋,再看看裴瑯这吊儿郎当的样,她叹口气,果然还是得靠自己。 赵鸢被李凭云背刺一刀,一直积着口气,她料准了李凭云一定会来找她借逐鹿军的,果不其然,两天后的下午李凭云从州府赶了回来,让六子找她去草亭里会面。 入夏以来,西北持续高温,出门待上片刻就要把人热化了,六子带着赵鸢去草亭,已是一头汗水,他把手里扇凉的芭蕉叶扔给李凭云,“二位大人,你们拿着扇凉,我去冲凉了!” 李凭云站在凉亭里,只有四分之一的身子对着赵鸢,他脑袋彻底转向一边,似乎没看到赵鸢过来。 赵鸢热得满头是汗,她瞅准了六子留下来的芭蕉扇,正要伸手去抓,爪子离扇子还有一拳距离,李凭云的大手飞快落下,拿走了扇子。 赵鸢看的一愣一愣—— 连扇子都要抢...他天生爱抢别人的东西么? 另一边,李凭云抓过扇子,扬手一扇,将拉杆上一对正在□□的蟋蟀挥进草丛中。 他转身将扇子扔在桌上,面对赵鸢:“赵大人。” 李凭云去了州府,两天没换衣裳,又赶上了最热的两天,赵鸢闻到一股汗臭味,于是心道,李凭云又如何,一样会臭的熏人。 她恭敬道:“李大人。” “坐下说吧。” “谢李大人。” 赵鸢为了避暑,穿了一件素白色丝质裙裳,她怕衣服沾上灰,先弯腰去拍打凳子上的灰,手一触到石凳,立马被烫得收了回来。 此时,那只芭蕉扇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刚刚好落在凳子上面。 某人还能更无礼一些么? 赵鸢用扇子将石凳上的灰尘扫去,用手摸了摸石凳表面,这温度足以烤肉了,她不由自主生出一个坏主意。 “李大人,您先坐,您不坐,下官不好坐下。” 李凭云是个容易被顺水推舟之人,赵鸢让他坐了,他就毫不客气地坐下。臀部刚一挨到石凳,就如被炙烤一般。 李凭云虽长着一双轻薄的桃花眼,但眼窝却比寻常人更深一些,当他眼睛向上看一个人的时候,眼窝深深下陷,透着一股情深劲。 而赵鸢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她心中得意道:美男计,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