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看两相厌
宝贝么?乖乖在我身边扮演好以夫为天的妻子,睁只眼闭只眼,我还能考虑养着你。” 你说,眼前这人模样分明未变,为何像是换了一副心肠? 我充满怜悯地细细看着他,想把他嘴脸全数刻进我心里。 我怕有一天,他死无全尸之时,我认不得他啊! 他厌恶我这样看着他,速速写好休书将我赶出家门。 我没脸回娘家,我的爹娘啊,若知你们的好女婿如此狼心狗肺,你们捧在手心的女儿被人这样对待,女儿怕你们是要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幸得我一手琴弹的不错,在乐坊寻了琴师的谋生。每每节日,总要寄家书回娘家,宽慰家人,又总叮嘱丁家事忙,切莫回信。 一年又过去,我与那负心人再无瓜葛。 听闻他成为黑山镇大财主,兴建青楼酒肆,日日夜夜流连其中,左拥右抱,如花美眷,好不快活。人人道丁老板财大气粗,却不知他抛弃结发妻子,甚至连他曾娶妻,也被荒唐遗忘,无人提起。 第五年,便是四年前。 明州相继爆发数次水灾,难民尽数涌进城。我与娘家人失去联系,便日日守在城门,盼望家人能平安无事,来黑山镇避难。 不知等了多少个日夜,我别无他法,只得去丁家求那无耻之人帮忙打探我家人消息,妄想他还存有半点往日情分。 怎料那人礼义廉耻全无,昔日父母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还诅咒我家人家散人亡,劝我不要白费力气。 如今你丁重平坐拥家财万贯,可还记得曾经拉你一把的我父母亲,可还记得你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结发妻子。 我要一直等啊等,定要等你的誓言应验,等你真的死无全尸的那一天。 第六年,水祸平息,难民渐渐得到安置,明州亦开始灾后重建。我往明州一趟,家已不在,家人也不知流落何方。 前尘往事已成过眼云烟,明州没有我的家,我孤身一人,别无他去,只得回黑山镇继续做我的琴师。 第七年,黑山镇开始诡异起来。 人人道,去年明州水祸,死伤惨重。 我起初只当他人记错,又或者我迷糊听错了。未曾想,黑山镇竟是真的涌入大批难民。 我心中却喜,妄念父母亲还健在,于是又日日前往城门等待,难民如潮,就像当初一般。 一日,我照例守在城门,日上三竿头,阳光刺了我的眼,恍惚一瞬间,竟看那些难民皆是无脸之人。再一定睛细看,又恢复如常。 我寻人未果,又去找那丁重平,冥冥之中总觉得事情在重演。 怎知那丁重平,并不像预想中那般诅咒我的家人,却是当作不识我般羞辱我。 后来,我又赶往明州一趟,得知明州去年并无水祸,反而已休整一年,陆续重建。我心中怪异,又实在无处可去,只得回黑山镇继续做我的琴师。 第八年,也就是今年。 人人又道,去年明州水祸,死伤惨重。 我心力已乏,日渐接受了这说法。 只是我不再去城门相望,也不再去找丁重平。 某一夜之间,难民又全部凭空消失。 那天过后,还凭空多了一个云绍坊,人人言黑山镇云绍蝶舞闻名天下。 我经过那儿好几次,都想不明白,为何曾经一间青楼,一夜间换了个招牌便闻名天下。换的还是我明州的云绍坊的招牌,那蝶舞我却闻所未闻。 我无力他想,身若浮萍,只像梦中之人般由着事情发展。 后来,难民得到那般安置,丁重平却成为人人称道的大好人,这城镇的居民也觉得理所当然。 我实在分辨不出今年到底为哪一年,去年明州究竟有无水祸。 我以为自己发了疯,又不敢同他人讲。 直到有一日,我在台上抚琴,恍惚又看到台下一人竟然无脸。我再定睛,台下满堂喧哗,已皆是无脸之人。 当下我佯装镇定,心有戚戚,颤抖着抚完琴。而后,掌柜、小二等与我交谈又同平常没有区别。 经过数次后,我终于发现黑山镇里的人比比皆是无脸之人,只有那些新进城的才如真人一般。 新进城的人,看城里的人,也并无异常。 可是,只有我才能看到,那些人不到两天,也会生出一副没有五官的脸。 备注:婚礼上的乐声摘自诗经《国风·唐风·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