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态

司南在皇明寺里呆了三个多月，因为身边有时回的关系，这一辈子他没有无日无夜抄经来赚取生活日常所需的钱财，反而因为一日三餐加夜宵的被投喂，哪怕是吃素整个人都壮实了不少。

他几乎都要忘了饥饿的滋味，也忘记了无钱寸步难行的窘迫，他能吃饱穿暖，白天整理一大堆的书稿，看似繁琐的事情却能从里边学到看出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比他上辈子当皇太子那几年知道的更加清晰直白。

特别是老兵旧人们回忆里的那些细枝末节，朝堂上的人大多不会在意这些他们认为微不足道的东西，但如今的他看这些东西才发觉，正是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在影响甚至决定着一场又一场的战争的成功与失败。

他可以从里面知道最底层的士兵都想要些什么，如何才能让他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知道哪些将领的手段是有效果，哪些又是在自掘坟墓。

甚至从里面知道了很多相对隐秘的东西，比如如今在朝堂上站着的很多勋贵，从早前他们在征战中不经意表现出的那些处事习惯，都可以作为现在预测他们行为的依据。

这些看似无用其实很关键的东西，便是他上辈子当上皇太子后都不会知道的很详细，现在都摊开在他眼前，无所遁形。

不止这些隐秘的好处，更关键的是，明面上他还从时家的小公主手里拿到了一大笔钱，这可以让他放开手脚做很多的事情。

也让他重来一次不至于束手束脚。

时家这位小公主可以算的上是，他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大变数也是最重要的贵人。

因为她，上辈子的磨难似乎在自己心里开始慢慢消散，直到前些日子回到高府，生活一下子和上辈子重叠了起来，禁足和缺衣少食成了常态，上辈子的阴郁也开始缭绕心头，这让他有些烦躁。

若是司南知道现代网络热词一定会吐槽：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我了，上辈子的回旋镖转了个弯轮空了又回来扎身上了！

这些日子他这个偏远的清冷小院算是扎扎实实热闹了一回。

记忆中已经面目模糊的高家小辈们连诀而至，倒是让他再次记起了他们谁是谁。

冷言冷语不过平常，更多的是差不多年纪的几个少年，话里话外都是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癞哈玛想吃天鹅肉，时家的公主也是他区区一个卑贱庶子能高攀的？

司南一贯聪慧，但这时候难得茫然了。

什么天鹅肉，什么高攀？

他现在接受时家小公主的帮助，未来自然会回护与她，许她从龙之功，给与她无上荣光。

他们知晓彼此的身份，虽然其中更多的是利益结盟，但他对时家也是真心看重的。

就他自己而言，时家的小公主，才是他心目中正常的母族和正常的皇子表妹应该有的样子，而眼前这些真正的表兄弟表姐妹……嘴上刻薄，品行败坏，面对现在的太子秦屿，除了想借着他的身份扯大旗谋夺好处几乎毫无助力，一群的吸血虫，甚至比高敏更加不堪。

实难想象这些人居然和他外祖父原是同样的血脉。

也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好，母亲和常家也好，都是人品正直的人。

高敏兄妹俩能做出偷换堂姐妹孩子的事情，还能指望他们的人品道德吗？乔氏也不是什么品行端正的人，这样的父母在上头，司南甚至有些庆幸他上辈子先有养母抚养，后来也被一直扔在外头。

不然若自己从小在这夫妇俩手里长大，他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会长成什么样子。

或许他们从心底认为，他们亲自用心教养的孩子会变得很优秀，心里全然没数。

司南突然就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连从上辈子一路跟过来的，心中对于高家的阴影都散开了不少。

他也曾听人提过一念神魔，很多时候一个人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往往会造就人生完全不同的境遇。

但很多时候你却也不得不相信天命这种东西，一个人的为人处世注定了他这一生的大部分境遇，就像高敏。

你说他胆子大吧，确实胆大包天，居然敢偷换皇嗣，但偏偏没有胆大彻底，又不够狠。高贵妃也是一样，看似精明实际相当愚蠢。

但凡他处在这两人的位置上，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必定永除后患，绝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司南想到这里又想到了他的养母，或许高敏兄妹不是没有想过斩草除根，只不过一开始不敢做怕引起还活着的外公和母亲的注意，后来养母依托太夫人护得紧压根没有给他们机会。

再后来可能是掌权了，飘了，反而怕打草惊蛇，等到终于熬死了养母，却没想到皇帝会突然上皇明寺遇到他，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