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来，雷声涌动，像是咆哮，雨点骤然落下，整个窗瞬间被雨幕笼罩。

她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过去还是现在。

……这是和父亲出车祸的那天，一模一样的雨天。

眼前有一幕幕的画面仿佛电影蒙太奇在眼前掠过——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也停了电，她在沙发上坐着等了很久。

但是……

停电前她在看电视，电视里放了什么？

为什么父亲会在雨夜出门？

人的回忆其实多少和“现实”有差距，它们会被扭曲，比如那些记忆就被她刻意忘记。

现在又在这一瞬间骤然在脑海中浮现。

大概是二十年前，她当时跟着父母住在逼仄的居民楼里，当时下着大雨，周梅因为怀着孕不好冒雨回来，父亲在厨房里煮夜宵，准备一半给她，一半等周梅回来吃。

记忆里，电视的质量不是很好，影像有些陈旧模糊、甚至扭曲嘈杂，混着暴雨的声音涌进耳中，她一时觉得吵，于是喊了“爸爸”。

父亲边用抹布擦手边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在注意到电视画面时僵住。

当时在播报一则新闻——知名演员江霆从作为港市地标的世纪大厦顶层跃下，跳楼自杀。

……

……

“柠柠救命啊——”

姜温柠骤然被常轩的尖叫声唤回神，她忍不住捂着胸口，因为狂跳的心脏而不知所措。

“恭喜夏逐！”

直播的声音突兀地闯入了耳中，她下意识转过头，看到已经走到领奖台上，拿起了奖杯的男人。

姜温柠对这一张脸非常熟悉。

那双极浅的眼眸倒映着闪烁的舞台灯光，却没有一点能影响到他，其中毫无波澜。

他比平时更冷静，冷静得甚至有些可怕，没有对着自己时会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柔和，也没有本质上是从容的随意感。

姜温柠甚至看出了一丝紧绷。

夏逐从周毅手中接过奖杯，头微微低下，靠近话筒，嗓音低缓：“谢谢。”

在掌声稍微平静下来时，他再度道：“感谢冯导提供的机会，以及编剧创造的卫澜，我很荣幸。”

姜温柠现在非常敏感，以至于在察觉到这份获奖感言有些许“敷衍”之余，还能感觉到他的声线有些压抑。

仿佛有什么压着他，或者他在强迫自己拿起那座奖杯。

怎么会这样？

各种思绪在这个时候混在了一起。

姜温柠其实一直想不明白，天赋好的人不受“规矩”折磨，常常十分任性，但夏逐的特质与其说是“天才”、“生来就吃这碗饭”，更多的是千帆过尽的从容，以及“看透”整个圈子后的冷淡。

……这样的他喜欢看江霆的电影。

那则江霆跳楼的新闻和曾经的记忆再次在脑海里浮现。

父亲当时看到新闻，第一次没有顾及情绪不是很好的她，匆忙解开围裙，扯开，和手里的布一起扔在沙发上，嘴里不停低声说着“这不可能”。

她当时叫了一声“爸爸”。

“阿柠，”男人才注意到家里还有女儿，又踩着半只没穿好的鞋子，招着手让她过来，“爸爸要出去一会儿。”

“下雨了。”她说。

“有很重要的事情，”她父亲说，在她走过去后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柠在家里等爸爸和妈妈——我们说好了。”

……她什么也没等到。

父亲一去不复返，路上出了车祸，在被送去医院的路上身亡。

她后来撑不住在沙发上睡着，直到邻居第二天过来照顾她，半个月后，她听邻居聊天时听到周梅早产的消息。

除此外，另一个消息一直萦绕在她耳边——甚至当时的整个港市。

江霆那天的跳楼其实是畏罪自杀。

有报道称，江霆所在的影视公司和□□有很深的关系，江霆作为持股人和“主要策划人”，以自己的名望和手段招来新人，而后以培养新人为由将他们送到赌场和地下酒吧，涉事人数众多，影响极为恶劣。

他的自杀像是承认了这一切，与此同时，他的影响力也很广，以至于在大陆，江霆的所有作品都被列为了“禁片”。

包括夏逐当时在家里看的那一部。

……这真的是，偶然吗？

“我操。”

将收回来的衣服扔在沙发上，常轩刚坐下的忽然又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