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
岁末,陵都的雪还没有落下,这是陵都一年中少有的明媚时气。 皇城公主府内也一扫三个月的冷清,府中上下都有条不紊的为明日祭祀药师王做准备。每个人都真心实意的盼着明日的祭祷能让药师王大发慈悲,带走平乐公主身上缠绵三月之久的病气,也好让他们这些做侍从的后半辈子能得安稳。 平乐公主刘璎识是当今皇上刘冉一母同胞的阿姊,也是大邱朝内唯一一个上朝议政的女子。民间的流言蜚语虽然早被遏止,但是陵都百姓无一不知,刘冉得帝位,刘璎识功半。 就连他二人的母妃程氏,能从一介秀女升嫔升妃,给母家带来无上荣光,也多靠的是九公主平乐。 进入含晖院,那层热闹与欢喜悄无声息的褪去,一个身着绯衣的女子走向公主寝室,步伐洒脱,毫不拖泥带水。 晌午正值暖阳当照,但也没有一人敢像那位女子一样,绯衣中段掐腰向内收去,腰肢纤细劲瘦,从那身形看女子显然只着了单衣,洒扫的侍女看了眼立马低下头去。 那个女子是清辉阁最年轻的阁主。 有人说,她腰间的剑,至今未曾染血,只因她出剑快如鬼魅。 一个眨眼的功夫,她的剑下便多数个亡魂,等到被杀之人人头落下,才看见自己脖颈上喷出如涌的鲜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然身首异处。 这些人会在彻底说不出话前,给她想要的全部消息。 作为清辉阁主的她,任务便是将消息带给公主。平乐一个女子能在朝堂呼风唤雨,最大的助力便是只效忠与她的清辉阁。 所有人对此都深信不疑,认为此话即便有所夸大也绝非空穴来风。 清辉阁的那群人,剑上的森森寒气便是不懂武的人也能感觉到的。 冯若在外间散尽身上的寒气,抬步向内室走去,屋内的交谈声适时停下。冯若扫了眼,屋内除了平乐还有一年长男人,男人坐在屋内圆桌旁,从剑上的寒意觉察出来者身份,有些警惕的看着冯若,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两包药材。 “殿下”冯若俯身行礼。 平乐靠坐在榻上,目光从冯若身上带过,对屋内另一位年长的男人道:“她是本宫信得过的人,徐太医但说无妨。” 徐太医放下戒备,拿起自己左手边的药包,沉声道:“殿下,此药中马钱子、五倍子都有清热的效用,但这份药中是引息的剂量。” 引息,是毒。 冯若看向平乐,显然她对此并不意外,语气平淡“嗯,另一包呢?” “另一包是活血化瘀的药物,虽谈不上毒性,但长期服用血热妄行,损人心神。” 平乐平静的听完,让冯若将博古架嵌格中的折子和信拿给徐太医。 “您回宫后,皇上会派人去太医院,这两样东西您到时候交给他们。” “是,微臣明白。”徐太医将信件分别放在两个脉枕中,向平乐行礼退下。 冯若面色凝重,目光在桌上的药包停了很久,才看向平乐。 过去半年中,所有任务的接收都由清辉阁的专人接手,因着她的刻意躲避,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平乐了。 榻上的人从前长发总是一丝不苟的高竖着,纤细的脖颈高傲的挺直,她站着时会像习武之人一样笔直,她没有习武之人那样健壮的躯体,却因为站在权力之巅运筹帷幄,身躯被无匹的心志重塑的刀枪不入。 可她现在,长发垂肩挡住纤长脖颈,身体无力的靠坐在榻边,苍白的脸无力撑出任何神色,只有眉间一缕倦意长久盘亘。 冯若很难从现在面前的人身上找出与从前那个野心勃勃的帝国公主的影子。 平乐也在看冯若,半年的时间,让这个十六岁的孩子又长高了些许,面上稚气不复。 “那药从哪来的?” 平乐看了眼药包,淡淡道:“一副是苏虞房中找到的,一副是他带来的侍从房中找到的。” 冯若眸光闪动绷着脸问道:“你的病?” 平乐点头“秋末我总觉身乏无力,食不甘味。他知道后,便给我拿来了药,那时我们关系刚有所缓和,我便没有设防。” 平乐的手轻轻抚着肚子“我对他不设戒心,也并不懂那是有孕的症状,他端来的药一连喝了数月。” 冯若怔然看着平乐的腹部。 平乐的声音有些涩然,露出脆弱的神色“十月末已经没了。” “苏虞知道吗?” 平乐沉默了一会“也许吧。” 过去三个月内,来公主府问诊的太医是苏虞的人还是苏家的人,平乐已经不想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