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窗寒
是过惯风花雪月日子的,入了相府已是百般忍耐性子,好在司马瑜是日日回浮光轩,她过的也算可心。 既然收心嫁了如意郎君,她便想着如何在妇道上再精进些,盼着肚子早日争气。不枉她勤勉服侍,肚子也似乎有了起色,她借采买胭脂的机会偷偷瞧了郎中,心里有了数,只等着找个好时机把这喜事说与司马瑜。只是府里近来风气压抑,一时是相爷告老辞官,一时是二爷考绩未升品级,总是未找着一个喜上加喜的契机。 除夕这日,天变得极阴冷,才酉时天色就暗了。萧萧寒风中,夹杂着远处时而传来的炮仗声,红灯笼在庭下随风摇曳,倒是显出几分过节的喜意。 今年相府独剩下二房,司马瑜想着顾浅尘赶不及回乡,也是一个人在京,便邀他如同旧年一样,来相府过节。 含辞叫了小厮拿了手炉子到府门口去等顾公子,等顾浅尘到鹤鸣居外厅,却依旧是一袭月白袄子,英姿勃勃,小厮小跑跟在后头,拎着个手炉子怕主母责怪。 含辞见状也笑了,这样的翩翩公子若拿个手炉确是太不相称。 顾浅尘把桓儿抱起身来,桓儿已长了一些,含辞抱起身来觉得都占着自己半个身子长了,见顾浅尘抱着却只是小小一个人儿。顾浅尘抱着桓儿同他说话,额抵着额逗他,又捏捏他脚上的那双靛青底色虎头鞋合不合脚。 一时,司马瑜挽着秦玉隐走了进来,含辞不禁蹙眉,她不计较此二人亲昵,但当着顾浅尘和这么多下人,总该顾忌些。 司马瑜却不管不顾,满面喜色道:“浅尘弟,今夜团圆夜,我府上又逢喜事,我们可得好好喝几杯。”说完又转向秦玉隐道:“你还不将这喜讯报与夫人。” 秦玉隐便抽出司马瑜携着的手,重新又向含辞福了福道:“夫人,妾身已有了二爷的骨肉,特向夫人报喜。” 含辞会心一笑,她是发自内心欣喜,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整个汴京恐怕都不会有主母似含辞这般希望妾室承宠和开枝散叶。若是司马瑜有了自己真正的孩子,到时对含辞和桓儿有所厌弃甚至想除之而后快,都说不准能有伺机离开相府的契机。 这秦小娘子是功臣。含辞欣喜之下,又重重赏了秦玉隐,还免了她每日的定省。 团圆宴一桌人各怀心思,却都面带喜色,欢天喜地过了个好节。 宴毕,含辞交待管家拿赏钱把阖府下人都赏了一回,因府里添喜,赏钱比以往格外多些,阖府欢喜。 含辞留下几个下人陪着到烹雪轩去放焰火,其他诸下人也可自行休憩过节。 桓儿嚷着要放炮仗,顾浅尘便抱着他去玩。桓儿先看了几回,跃跃欲试,顾浅尘怕他伤着,便令人拿了香来,点燃给桓儿拿着,再握住桓儿的手去点炮仗,点燃便抱着桓儿退几步。桓儿乐得呵呵大笑,又要玩别的焰火。 含辞披着狐裘披风,抱着手炉远远站着,看着桓儿他们玩耍。 司马瑜在轩内暖阁陪秦玉隐坐着,秦玉隐依偎着司马瑜,拿他的手抚在自己腹上,坐了一会儿又嫌没意思,便嚷着要司马瑜陪她回浮光轩玩棋。 二人挨着走出来,秦玉隐远远看一眼放焰火的那边,随口道:“这顾官人还真是疼爱桓公子。”此时,那边一声巨响同时绽出万丈火花。 司马瑜不禁循声望去,这一看就看深了眼,这三人,有种说不清的和谐。 小厮把府里备的焰火都搬了出来,顾浅尘让含辞牵着桓儿站在中间,把烟花围成个大圈后挨个儿点了,三人站在中央,被火树银花包围着,犹如梦幻泡影般绚烂。 顾浅尘俯身望着含辞,她和桓儿都仰着脸,眼里映着烟花的星光,面上也泛着欣喜的光彩,只可惜烟花易逝,这美妙顷刻便一逝而过。 桓儿玩了许久,含辞怕他背上起了汗被风吹着,便让奶妈赶紧抱回房去擦汗。 含辞和顾浅尘到烹雪轩去喝一杯热乎乎的屠苏酒。 “你待桓儿也太宠溺了。”含辞从暖酒壶里斟酒给顾浅尘。 “康乐郡主那件事,很快就会了结,你不要担心。”顾浅尘不答含辞的话,只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你可会有危险?”含辞关切道。 “无碍。你和桓儿,可会有危险?”顾浅尘担忧司马瑜有了自己的子嗣后,含辞和桓儿的处境。 “无碍。”含辞笑了笑。 二人不再说话,外面的炮仗声一时又起,窗外的天色也随着满天烟花骤然亮起来,短暂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