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不住地重复着,许久都未说出什么别的话。 谢欲晚垂下眸,静静看着她。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等到她在他怀中哭声逐渐停下来之后,他将人放到了椅子上,蹲下身,用帕子,一点一点擦干了她的泪痕。 她在哽咽,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平静。 “好些了吗?”许久之后,他轻声问道。一边说着,一杯温热的茶水被递到了姜婳身前,他垂下眸,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姜婳抬眸,接过了那杯茶水。 温热的触觉顺着瓷避传递过来,与之对应的,是相触时谢欲晚常年冰凉的手。 可明明已几近冰寒,指尖相触时,她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她怔怔看着手中的茶,开始思考这乱轨的一切。 从他们成婚之后,她便未在他面前,如此狼狈过了。她知道......她哭起来的样子,很不好看,眼是红的,鼻尖是红的,眉间也是红的。便是姨娘,见她哭闹,都会轻笑。 可他今日,吓到了她。 她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即便是当初纳妾之事他们偶有争执之际,她也从未,在他眸中看见过今日这般的失望与厌色。 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怕了。 她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但是对上那眸光那一刹那,她眼眸就陡然红了。然后,就有了适才发生的一切。可适才只是她失控,如今冷静下来,她变得有些茫然。 她未想好要如何处理姜玉莹的事情。 谢欲晚似乎不太在意她此时的出神,只是用干净沾了温水的帕子,轻轻描摹着她的脸。她怔然,抬眸望向正俯身看着她的谢欲晚,指尖颤了一瞬。 她似乎该说姨娘,似乎该说姜玉莹。 可抬唇却只是小声道了一句。 “谢欲晚,这水好苦。” 谢欲晚为她擦拭脸的手一顿,眼眸中的神色浓了一分,轻声道:“好。” 说完,他放下帕子,走到一旁的木柜前,俯身,翻找出糖罐。 他没怎么犹豫,用干净的帕子包了两颗,反身走到了姜婳身前。她依旧安静地望着他,等他抬起手时,她张口。 口腔被糖块填满,但其实姜婳已经尝不出什么滋味了。 但她还是笑了,眸哭得比兔子都红,但是唇边,有了笑意。 谢欲晚用指腹抚了抚她泛红的眼尾,眼眸平淡地望着她。这是姜婳这些年,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最常见的眼神。 她最初并不知晓,只以为他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在意。 可后来橘糖对她说,不是这样的。 那时橘糖望着她,神色有些忧伤。 她说,从前公子不是这样的。 只是当年老爷入狱,全族流放,后来得了恩典,也只堪堪全了全族姓名。从那时起,自小背负神童一名的公子,就成为了谢家一族复兴的指望。 族中人开始以这世间最严苛的要求要求公子。 不许笑,不许哭,不许欢喜,不许厌恶。 不许流露一切情绪,成为他人可能抓住的把柄。 那时公子偶然间在书院外捡到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因为寻不到合适人家,就暂时养在了身边。但这件事被族中的长老知道了之后,他们趁公子去书院之际,直接丢掉了小猫。 等公子回来之后,等待他的,是全族人审视的目光。 他们让公子在祠堂跪了整整三日。 其间,所有长老就一起,注视着他。 他们没有责怪,没有打骂,只是冷冷地,用一种失望的目光看着跪在祠堂正中间的公子。 他们说,家族未兴,公子怎么可以拥有欢喜。 自那以后,公子便鲜少表露自己的情绪了。 所以此时姜婳看着谢欲晚,见他眸光平静,心止不住地疼。这种疼,与愧疚,全然不同。 她甚至忍不住用手触了触他的唇。 他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然后,就听见她说:“谢欲晚,对我笑一笑。” 他怔了一瞬,随后抬起了眸,同她对视之际,笑了。 姜婳怔怔看着,手指还停留在他的唇角边。 她好像,心泛起疼,却又不同于往常那种疼。一种复杂的情绪乱着她的心,在与他对视之时,她从他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