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探子
沿途翻山越岭路漫长,一直走到陈钦岱吐得胃里啥也不剩了,才终于走到个小河边上的大寨子。
寨子不大,散落几十顶毡帐与十余栋民居,民居不同汉地,一座大的七八丈高,一层层垒石活像浮屠塔,小的两三丈高架木而居,覆盖红土,木梯上下,下层都是大牲口的牛马厩。
寨子里驯养牦牛大马,水井边几个蒙古兵正在给番部首领及萨满家眷行刑,人生百态,有人叩首告饶,有人破口大骂,也有一言不发凛然赴死者,更有山神萨满高声诅咒。
陈钦岱被推着走,那些人都被一刀一刀杀了,鲜血染得石头井边到处殷红。
番部众民被驱赶到堡寨,背出一包包青稞面、茶和酥酪,放上牦牛肩背。
押送陈钦岱的牧兵把他带到那座高高的碉房外,向里一推,站在木梯前止步。
“进去吧探子,那颜在礼佛。”
木梯年久腐朽,木缝塞满泥土生出草叶,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声响。
碉房里萦绕着陈钦岱说不清的香甜气味,他四处寻觅,那味道来自昏暗室内点起的九盏酥油灯。
蒙古那颜手持念珠端着大帽,脑上留发一股,两鬓编成环辫,穿宽大的蓝色斜襟皮袍,戴白银与西藏红刚玉的大珠项链,看上去并不年长,对他道“走近些,让我看看你。”
待陈钦岱走近五步,那颜身侧一左一右侍立两个僧人,一个红帽一个黄帽,先后抬手止住他继续上前,那颜道“我是墨尔根岱青,让我猜猜你是谁。”
墨尔根有神射手、熟练的意思,岱青是善战者,后金那个多尔衮前两年打败察哈尔大汗林丹,也得到了这个贵族称号。
后来的大清,也是这个词。
陈钦岱倒不怕自己被杀,塞外和塞内的情况有所不同,对走老远见不到个人的蒙古那颜来说,情报比杀人重要得多,他有对方不知道消息。
“土默特的古如黄台吉”
陈钦岱摇摇头。
“永谢布”
陈钦岱还是摇头。
“瓦剌准格尔”
在陈钦岱再次摇头后,岱青有些烦躁。
黄帽僧人看着陈钦岱矮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岱青接着问道“大明可汗”
陈钦岱被说蒙了,他以为只有那个牧民见识少,才说大明皇帝是可汗,闹半天根源在这。
都是僧人教的,土默特的汗信、右翼济农也信、乌斯藏诸王信、大明可汗也信。
无形之间创造一种全天下都信番教的感觉,只有察哈尔的大汗不信,但他煽动蒙古自相残杀,发动战争,是恶汗。
这句大明可汗,让陈钦岱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了想道“汉人那颜。”
岱青问道“甘肃的汉人那颜”
那颜在蒙古最早是千户长官,至今已引申为贵族,可以统称济农到台吉所有贵族。
所以他们也把大明地方官称作汉人那颜,和明朝人把塞外那颜都称作头目一样。
陈钦岱摇摇头,指了指脚下“这里的汉人那颜。”
“呵”
岱青十分惊讶地笑了一声,随后才道“这里有达达,有瓦剌,有红帽,有昝咂,唯独没汉人,你的汉人那颜要想在这找汉人,让他去打尖路吧,那还有几户。”
“很快就有了,我的那颜和大明皇帝打仗,跟皇帝要了这片土地,汉人军队很快就来。”
岱青听见这话,并没有不高兴,只是笑了笑。
青海除了那些进藏的香客,留在这里的都是本部落权力斗争的失败者,岱青的台吉绰克图,就是在漠北战争的失败者,也是甘肃边外的失败者。
就在前年,绰克图率三百精骑到甘肃武装求赏,被甘肃总兵官徐家寿用火炮伏地轰了一顿,从那以后就不敢靠近肃州。
接连失败,极大影响了绰克图台吉在诸多那颜当中的威望。
而此时在岱青眼中,陈钦岱的那颜则是汉人中的失败者。
他和身边红教黄教的两位僧人小声交流几句,缓缓说道“这真是两只惊弓之鸟,相逢在一棵大松树上。”
岱青身边的两个僧人,戴红帽的是红教,过去喀尔喀在漠北,信的都是红教。
戴黄帽的是黄教,在甘肃边外,黄教僧人找上他的台吉绰克图,随即被信红教的绰克图驱逐。
后来绰克图台吉在甘肃被总兵用伏地炮轰了一顿,岱青借口先进青海探路,跟台吉分开,到这边依附了土默特部黄教转世小拉尊。
黄教的僧人便找上了他,所以如今他身边有红黄两教的僧人。
方才黄教僧人就对他讲了,土默特俺答汗重用白莲教汉人赵全,以土默川成就大业的故事。
这故事正合了他的心意。
他如今依附的小拉尊,不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两兄弟自从前些年为黄教攻入乌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