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官家,王御医到了。” 没过多久,雷允恭领着一个四十出头,提着药箱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跑进了延义阁。 翰林院位于内东门的东南边,距离崇政殿很近,跑的快一点,五分钟左右就能赶到。 所以,他们赶来的很及时。 “臣王惟一,参见陛下!” 一进门,翰林医官王惟一立刻向赵祯行了一礼。 赵祯微微点头,立刻嘱咐道。 “王御医,请为孙侍讲诊脉。” “臣,谨遵圣喻。” 紧接着,王惟一连忙来到孙奭身前,为其诊脉,虽然他更精通针灸一科,但对于治疗昏厥之症,他也有几分造诣。 准确来说,任职于宫廷内的医官,基本都会治疗昏厥之症。 毕竟,先帝就是得了风疾,且接连复发,以致不治。(注1) 片刻后,王惟一收回诊脉的手指,躬身回禀。 “回陛下,孙侍讲因肝阳上亢,以致气血上逆,幸得施救及时,血气淤堵之症稍轻。 以臣观之,孙侍讲宜静养半月至一月,期间,需配用平肝潜阳之药。” 出了这么一茬事,今天的经筵,肯定是开不下去了。 因此,赵祯直接下令道。 “雷押班,遣人送孙侍讲回家。” “王御医,冯侍讲,你们也跟着一起去。” 其实,这情况也有点出乎赵祯的预料。 他竟然把一个大儒说晕了? 看样子还是激动晕的? 总感觉,有点梦幻的样子。 少顷,赵祯亲自将孙奭送到了门口,看着他踉跄而行的背影,他默默地送出了一句祝福。 希望孙奭能够尽快恢复。 如果对方真的因为经筵出了什么意外,赵祯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这边,赵祯刚刚回到内殿,王曾立即对着他躬身一礼。 “陛下,臣请赐对!” “准!” 随后,赵祯从容自若地走到了御座前,缓缓落座。 他既然敢提出‘性情一也’之说,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辩论,他是不怕的。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站在他面前的。 王曾,作为宰执大臣,当然有那个资格。 “臣请对!”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该当何解?” 王曾的问题很有意思,他是从‘吾三说’出发,既然人性的善与恶,重点在‘习’之一字。 那为何孔子又说‘上知’和‘下愚’不移? 不移! 即,无法改变。 ‘习’与‘不移’之间,就形成了一個悖论。 赵祯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娓娓而谈。 “上知者,近超我也,明德也,自是不移!” “下愚者,近本我也,安于所执,自暴自弃,不知‘习’也,自是不移!” (大致意思是,上知(智)者,知道主动学习,所以,不会变,而下愚者,自暴自弃,不知学,没有主观能动性,所以,也不移) “此谓,上知与下愚,不移也!” “朕以为,上知、中人、下愚,非生而不移,盖因‘习’之不同,故相远也!” “知‘习’者,当格物,当知至,当意诚,当心正,当身修,当家齐!” “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是故,一切皆在‘习’也,在教化也!” “此亦谓,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皆在教化也!” “孔子又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者,思无邪。” “此句,孔子之言,重点当在‘思’之一字也!” “思,容也!” “容,盛也!” “是故,思无邪,即,引人、劝人向善也!” “是故,上知、中人、下愚,知‘习’者,皆可移也!” (既然能引人向善,那上人、中人、下人,当然是能互相变化的,如果不能,又何以‘引’之?) 听到这番解释,只见王曾呆呆地立在原地,双目怔怔地望着赵祯。 他,默然许久。 另一边,丁谓、冯拯等人,亦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赵祯。 官家之言,似乎比前人之说,更合理? 一时间,现场又是一静。 众所周知,唯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赵祯采用的策略也不高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用孔子的话,来注释孔子,谁敢说他的错? 当然,在注释的过程中,掺杂一点私货,那是在所难免的。 习,在格物,在教化。 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改变现有的学风,培养一批符合改革要求的官员。 毕竟,治国的关键在吏治,而治吏的关键,又在治人。 以当前的通讯手段,以及行政效率,他不可能,也无法事必躬亲。 再好的政策,最终还是要靠人来施行,来落地。 所以,培养一批有理想、有抱负的新生代官员,很重要。 其实,纵观历史,赵祯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严格来说,孔子是孔子,褒成宣尼公(汉朝追封的谥号)是褒成宣尼公,先圣(唐太宗追封的谥号)是先圣,至圣文宣王(真宗追封)是至圣文宣王。 他们都是孔子,但也都不是孔子。 儒学发展到宋朝,早已失去了最初之真意,如果孔子此时复生,很可能会上演一出‘我竟然看不懂自己所书’的场景? 只能说后代的儒学家们,阅读理解做的太好! 像汉儒董仲舒,硬生生将《春秋》开篇中的‘春,王正月’,解释成了‘大一统也’的意思。(注2) 以孔子为背书,阐述了大一统的必要性。 然而,‘春,王正月’四个字,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董仲舒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吹捧‘大一统’的中央集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