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猴群吓尿了
七八糟地想着,又赶快收束心神,仔细地听着金主任的复述,这番话一定给金主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的语气也有了微妙的改变,似乎很像是李小青曾见过一面的,谢六姐的语调。“六姐说,但人总是要死的,人也总是会死的——这一切还是数学问题。” “数学问题?”李小青一怔。 金主任肯定地说,“数学问题,六姐就是这么说的,当时我也很困惑,但仔细想想,六姐说得也实在不假——你想,我们县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七万人?”吴兴县的人口要比别处都多,因为这里没有遭过兵灾,而且自古以来都是闽北的粮仓。 “现在是八万多人,去年就迁来了一万多人。这八万多人一年要死多少个,你知道吗?” 李小青承认自己并不知道,金主任告诉她,根据能统计到的丧葬人数进行推断,整个吴兴县一年至少至少要死一千多人,而且这一千人里很少有人是寿终正寝的——这年头年过七十古来稀,能活到八十几岁,没病没痛地在睡梦中去世的,一万个人里未必有一个。 从死亡年龄来统计,许多死的人都是婴儿——即使没有溺婴的习俗,婴儿死亡率也在40%左右。除此以外,青少年的死亡率也是较高的,每年婴儿、青少年大概占去了五百多人的死亡名额,这已经是婴儿死亡率大大下降的结果了。买活军去年开始引种牛痘,吴兴县去年没有大的瘟疫爆发,婴儿也因此多活了许多。否则若是赶上大年,一年死个三五千人也是不出奇的。 便是这么好的年份,也有五百多成年人在壮年间去世,有些是因为难产,有些是因为劳动落下了病根无法治愈,还有些和刘十七一样,是意外身亡,或者是因为突发的疾病,或者是因为溺水、落崖、野兽、劫掠、斗殴。 金主任问李小青,“若是你说明日要去挖田垄,刘小玉虽疲倦,却也强撑着去了,在挥锄头的时候猝死,你心里会过意不去吗?” 实际上刘小玉肯定不会去挖田垄,她确实是有些懒的,但李小青大概明白金主任的意思,这一样都是她的工作带来的直接结果。“吴兴县农业人口占了八成,按道理来说,他们的农业生产活动都由我们来管,一年死于田间地头的也有一百多人二百人,如果这也过意不去,那也过意不去,你是过意不完的。” “但这是不同的……”李小青却没有被说服,她觉得这两种情况不能一概而论,至少刘小玉之死给她带来的不安感很强。 “我当时也和六姐这么说,我说这还是不同的,说难听点,那样的死我看不到,和我的工作似乎也没有很强的关联性,他要猝死做什么都会猝死的,但若有无辜的人因我的政策被杀死,那感觉是完全两样的。我说六姐是在混淆因果。” 主任不愧是主任,把李小青的疑惑都说完了,表达得还更简洁,李小青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和六姐对话的,因此不由更崇拜起金主任来,也有几分紧张。“六姐怎么说呢?” “六姐……六姐和我说了一长串,”金主任慢慢地说,面上浮起了复杂的神色,“我当时并没有完全听懂,即便是现在也觉得这么做很难。” “六姐说,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不应该被自己的五官主宰,应当要有更开阔的数学视野。应当要斩断和具体个体的情感联系,但建立起和命运共同体的共感与责任感,也就是儒家所说的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 “要看到因我们的作为而逝去的无辜生命,但也要看到若我们不作为而将逝去的更多生命。” “人是一定会死的,不是刘小玉也会是别人,但不能因此便说买活军来了是件坏事,便说我们的政策是件坏事,要这样看——因我们的政策,有多少本想上吊投河的女娘有了一条生路,有多少女娘因提离婚被杀,便有更多的女娘成功地离了婚,开始了自己的新生。” “有多少女娘死在争取工作的路上,便有多少女婴因为女人能进厂做工而活了下来。” 金主任低沉的话声,在屋中回荡着,她像是在背诵六姐的圣训,也像是在说服着自己,“因一人而废一策,那是乡愿,真正的统治者从鲜血和煽情、道德的迷雾中,所见是最真实的理想与利益,我们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背负的是亡者的遗愿,而非道德的枷锁……唉!” 她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六姐说的或许是有道理,但我之后时常觉得我也办不太到。李姐,不瞒你说,刘十七的死也让我五味杂陈,我本来只打算将他投入彬山,但即便如此,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想,只是因为几句话便被送去苦役终生,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我时常在想六姐杀人时是怎么想的,她是否是秉持了世上最大的慈悲,是以才能将所有挡在前头的障碍毫不犹豫地扫到一边……”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李小青已想到了刘家村,如果不是刘十七之死,刘家村今年的赋税一户便要多上五十斤稻谷,这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及时阻止刘十七胡言乱语、诽谤买活军。这似乎是对的,在‘外头’人们也不敢随意骂皇帝,骂九千岁,诽谤君主,这自然是杀头的大罪,买活军的处置似乎已经可以说是很宽仁了。 但李小青本能又觉得这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对,她觉得……她觉得人似乎也不能因为几句话就付出五十斤稻谷的代价,官府这种惩戒的姿态是令人反感的。 但却又非常的有效。 她不由又想到了下午那极其顺利的确田过程,以及当时她心中的爽快,李小青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