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积弊
自周钟离去之后,朱慈烺便没有再听人提过,想来是此人自觉受了冷落,便对朱慈烺这个太子失了信心。 不过,那个杨士聪还没死心,不知从何处搭上了吴麟征的关系,希望能再次拜见朱慈烺。 除了杨士聪之外,几日的时间里,起码有十几个朝臣通过东宫的官员,或隐晦或直接的向朱慈烺表达出了善意。 不过对于这些善意,朱慈烺大都婉言拒绝。 他很清楚,如今形势不好,父皇已然是急的团团转,他这个做儿子的,万万没必要再给父皇的心头添上一把火。 说话间到了五月底,刘泽清的平寇似乎有了些进展,虽然朝廷暂未收到捷报。起码在通州码头,这段时间可以见到一些自南京过来的船只。 随着南直隶粮船的抵达,国库总算有了些起色。 而高时明在京中训练的一万禁卫,似乎也小有所成,开始派出去清肃郊县的民变。在配备上了新制的火铳之后,简直是如虎添翼,不出几日,就将北直隶境内的流寇尽数剿平。 有了这些好消息,崇祯的眉头舒展了不少,在处理政事之余,偶尔还会过问起朱慈烺大婚的准备事宜。 在平静的波纹之下,内阁却依然是忧心忡忡。 这个月里,京畿周围大大小小十余次民变,皆是闹的人心惶惶。前几日大兴的民变,流民更是攻入了大兴县衙,杀死县令之后,将尸首挂在了县衙里旗杆之上。 大兴就在北京周遭,这样的事情,瞬间就在京城里传开。因无人敢去赴任,吏部向大兴派县令也成了一个难题,只得委任县丞暂时署理衙门事务。 而在京畿之外,即便没有大清和永昌王的滋扰,大明国土上仍不平静。 天威将军丁树良自立至今,不过两个月的时日,已然壮大到了十万人,在河南、山东境内四处出没。虽有山东总兵刘泽清奉旨讨伐,却拿丁树良毫无办法,山东境内依旧是一团乱麻。 张献忠的大西自攻克四川夔州之后,又连克梁山、忠州和涪州,逼近重镇泸州和重庆。 更有各处流民聚集,乘势拥起,各处占山为王。 在这种情况之下,不但百姓人心惶惶,就连各地的皇室宗亲也坐不住,无视规制的约束,纷纷逃往南方。 自正月起,先是福王朱由崧自怀庆府逃到了卫辉投奔潞王,接着又和潞王朱常淓在二月弃城逃到了淮安,与南逃的周王朱恭枵、崇王朱慈爚一同寓居于太湖舟中,如今躲在无锡城中。 鲁王朱以海二月在北京承袭鲁王之位,却在三月初李自成迫近京城时,私自逃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 桂王朱常瀛则是在张献忠率部攻陷衡州后,带着一家逃往广西梧州避难。 礼部将各藩王的所在报到了崇祯那里,崇祯也是无可奈何。按制而论,藩王不能离开自己的封地,然而时势所迫,崇祯总不可能将这些宗室抓到北京圈养起来。 更何况,这里面如潞王、周王等还是崇祯的长辈,若是动起来更是麻烦,只能是装作视而不见。 有着藩王的带头,那些普通的百姓更是纷纷效仿,稍有条件的人家,迫不及待地将家中的妻小财物都送到了江南,以避不测。 在这样的风潮之下,被朝野上下等待救急的夏税,已经到了征无可征的地步。 昨日南直隶送过来奏疏,自端阳过后二十日,南直隶一省只收了六万余两夏税。 这点银子,连奉养皇陵都不够,更不要说去供给地方用度、向朝廷输送救急。 崇祯舒展的眉头又重新凝了起来,两日之内,接连召集了内阁开了数次的廷议,希望他的这帮栋梁之臣替他拿个主意。 然而现实又让崇祯深深失望了,在廷议之上,除了那帮御史和翰林大谈民心之外,没有人能提出一个解决燃眉之急的法子。 崇祯急的团团转,干脆一个个的点起了名。 他首先问起的,是户部尚书倪元璐。 “倪元璐,南直隶如今的情形,该如何应对?” 倪元璐心中并没有什么主意,不过在户部多年,他对南直隶的现状倒是了如指掌。 “南直隶素来富庶,多有为富不仁之户,自世宗肃皇帝以来,富民侵产,贫民弃地,已成常态。松江府、苏州府里,至少七八成的田地都被大户占了去,吴中之民,为人佃作者十之八九。百姓连年交税,却无可耕种之地,那些官绅大户非但不用交税,反而还能从中获利。田连阡陌者无升合之税,无立锥之地者税至十石,似此税制,如何能收的上税?” 崇祯被说的有些挂不住面子,责怪道:“倪元璐,你说的朕都知道,朕是问你,如何能收的上税,以供今年国库开销?” “除非改革税制,抑制大户兼并,否则断无解决之法。” 倪元璐如此说,实是有些赌气的成分,丝毫没顾忌到后果。 张居正的万历新政过去六十余年,直到今日,哪怕朝中的御史闹腾的再厉害,也不敢随意说出“改制”二字。在听到“改革”两字之后,群臣脸上无不变色。 年长者的朝臣多是忧虑,年轻的朝臣更多的则是欣喜。 魏藻德见气氛不对,忙道:“汝玉慎言,咱们说的是今年的夏税,切莫跑题了。” “魏阁老,汝玉所言,并未跑题。” 方岳贡接过倪元璐的话,沉声说道:“我大明自天启以来,用兵二十余年,无事不取之于民间,朝廷将催缴税赋列入考成,州县官员唯恐耽误一己功名,谁会在意百姓死活?更有豪绅胥吏从中盘剥,挤占百姓土地,如今国库一年不如一年,百姓身上的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