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强捐
周皇后慌忙跪了下去。 两人少年夫妻,从信王府到京城,一路磕磕绊绊,也算是患难夫妻。 然而随着年深日久,两人的感情终究是淡了下去。 崇祯先是宠幸田贵妃,及田贵妃病故,又扶起了袁贵妃,可怜周皇后不过三十岁,未到年老珠黄的年纪,就体会到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的苦楚。 即便是在初一、十五交泰殿里相处,也对周皇后不假辞色。 两人好不容易相见,见面就是责备之语,周皇后满腹委屈,不等行完礼直起身子,豆大的泪珠已经从眼中滑了出来。 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看到周皇后满脸的泪水,崇祯不由心软了下来,没好气说道:“你且起来吧,朕就是心里不痛快,不是故意和你发火。” “父皇,可是外祖家出了什么事吗?”朱慈烺上前扶起周皇后,关切问道。 崇祯满脸都是厌恶,说道:“什么外祖!朕可没有这样的亲戚!” 这句话等于是直接否认了嘉定伯周奎的身份,和废后的意思也差不了多少。周皇后和朱慈烺都吓了一跳,忙问究竟。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崇祯皇帝勤政殿下令官员助饷,司礼监不敢怠慢,随即就派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定到了周家,向嘉定伯周奎借钱。 自司礼监中,高定排名第三,身份仅次于掌印太监高世明和首席秉笔太监王之心,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平日里朝中文武都敬他几分。 可周奎丝毫没有给这位大太监的面子,不但表示家中没有任何剩余钱财,还当着高定的面儿,在正厅的房梁上悬了一条麻绳,言道让他捐钱,就是逼他去死。 碍于周奎的身份,高定只得回去向崇祯回旨。 崇祯一时半会儿没法见到周奎,索性直接杀到了坤宁宫里来问罪。 周皇后素知父亲守财如命,叹道:“他一向吝啬,没想到竟如此鼠目寸光。他也不想想,一旦城破之日,纵有家财万贯,又焉能保全?” “他是朕的国丈,是朕的脸面,满朝文武都在等着他,看他能捐出多少饷银。若是连他都不配合,朕的功令如何能推下去?” 周皇后低头想了片刻,柔柔说道:“我娘家那边的情况,我也不甚了解,我先派人给他传个话,让他拿出一万两银子出来。若是日后有需要,我再把他召进宫尽力去劝,决不能让他坏了皇上的大事。” 崇祯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点头说道:“你素来是个识大体的,朕也就不多说了,你和周奎说,朕不曾亏待过他,如今用到他时,也莫要辜负了朕。” 因崇祯的到来,周皇后命人添了座位,又命人去光禄寺传了几样菜肴。崇祯刚坐下用了几口饭,一个乾清宫的太监过来传话,说是又有紧急军情。 崇祯当即起身离席,朱慈烺也要跟过去,被崇祯按了回去。 “难得你过来一回,在这里多陪陪你母后罢。” 自崇祯走后,周皇后明显有些心神恍惚,母子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催着朱慈烺早早回宫。 朱慈烺出了坤宁宫,打发了随行的太监先回去,自己则是在坤宁宫门口找了个角落站定。 过不多时,果然见周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荷香从坤宁宫里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袱。 朱慈烺都不用想,肯定是母后为了填平外祖那边的亏空,拿着自己宫里的东西去典当。 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朱慈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当即拦下了荷香,装模作样的问起了情况。 见了朱慈烺,荷香不由吓了一大跳,听朱慈烺问起,荷香当即苦着脸说道:“嘉定伯那边缺钱用,可娘娘把自己的用度都送到了国库,着实拿不出什么银子。娘娘说,这几件首饰是先帝赏下来的,让奴婢拿出宫去卖了,总能值得上三五千两。” 朱慈烺一时默然,往日母后缺银子用时,总会找些东西拿出去当了。 不过那都是活当,过些一两个月,等手里有了银子,就会把东西赎了回来。 没想到这一次,竟是没打算赎回。 堂堂的一国之后,居然要靠变卖首饰度日,朱慈烺不由替母亲感到心酸,和荷香说道:“你不必出宫了,本宫那里还有些银子,你随着本宫去取吧。” 回了钟粹宫,朱慈烺命田存善取了两万两的银票给了荷香,郑重道:“有这两万两银子,足够母后向父皇交差了。首饰先放本宫这里,日后若是母后那里有什么为难,尽管和本宫说。” 荷香接过银票,连连朝朱慈烺行礼,朱慈烺详细问起了母后的起居日常,直到崇祯派人叫他去文华殿听政,这才和荷香交代道:“你把银钱送到嘉定伯府后,先不要急着回宫,等日落再回来复命。” 因在钟粹宫里耽搁了这一会儿,朱慈烺赶到文华殿时,皇帝和内阁的人已然到了一会儿。 蒋德璟站在最前,魏藻德、方岳贡、范景文、丘瑜分立左右,唯独少了首辅陈演。 一个太监见朱慈烺进殿,在崇祯的右首放了一把靠椅,躬身行了一个“请”的手势。朱慈烺识得这是乾清宫的大太监王承恩,向他微微点了头,意示谢意。 这一番走动,闹出了轻微的响动,崇祯却连眉头都没有抬,只是翻动着手里的一本奏疏,说道:“朕罢了陈演的首辅,由蒋德璟暂代首辅之位。” 说完之后,崇祯合上了手中的奏章,朝王承恩抬了抬下巴,“这是蓟辽总督王永吉参奏陈演的奏疏,你得空了看上一看。” 王承恩当即会意,接过奏章送到了朱慈烺的面前,朱慈烺却没有急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