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蹊跷
今日在殿中议事之人,不仅有权倾朝野的内阁重臣,也有身居要职的功勋贵戚。 最后这句话说的太过直白,在场的人无不皱起了眉头。 一个正六品的左中允,居然敢指斥国家柱石,未免太过胆大包天。 当然,也有人往深处想,是不是这个李明睿得了什么人撑腰,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有了这层顾虑,群臣左顾右盼,却是无人站出来出言反对。 “李明睿所言乃是正论,请陛下为千秋万代计,早下决断。” 一阵沉寂过后,在文臣的前排,站出了一个绯色的身影。 说话的是次辅蒋德璟,虽只是出声附和,因身份不同,反响却大不一样。 此言一出,当即就有人出声附议,尤其是好几个籍贯福建的官员,更是引经据典,为南迁之事添加注脚。 眼见着拥护南迁的朝臣越来越多,崇祯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喜色,颔首说道:“南迁之事,非同小可,众卿不必遮遮掩掩,有话尽管说出来便是。” 陈演当即转过了头,眼光放在了人群中。 过了几息,队伍的末尾站出了一人,高声叫道:“陛下,这个李明睿妄议国事,陛下莫要被他花言巧语骗了!” 众臣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的声音。 此人以正统清流自居,任职兵科给事中不过两年,已然上疏百余。上至内阁重臣,下到风尘俗吏,遭光时亨弹劾的人不知凡几。 两个月前,因提出南迁一事,李明睿和光时亨打过几次嘴仗。时隔两月,又听到光时亨的诘问,李明睿毫不示弱,朗声答道:“君前奏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何妄议之处?倒是你,光时亨,坐看陛下身处险境而不顾,欲置陛下于何地?” 光时亨冷笑一声,说道:“从来国家退一步则失一步,封疆守一日则存一日,什么险境,不过是你们这些人胆小怕事罢了!我朝北有关宁铁骑,南有百万之军,闯贼不过乌合之众,一旦遭遇勤王大军,必定望风而逃。况且自崇祯十五年以来,潼关、开封,甚至一些县府都能坚持数年,京城兵多将广,难道连几日就坚持不了吗?只要我等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贼寇又有何惧?” 说到这里,光时亨直起了身子,指着李明睿说道:“南迁之说,不仅让上下离心,也让那些在前线坚守的将士心寒。且贼锋飘忽,若贸然南迁,闯贼以劲骑疾追,中途遭到袭击,必令主上落难蒙尘。陛下,南迁乃亡国之举,不斩李明睿,不足以安定人心!” 光时亨这句话甚是高明,前半句抨击李明睿,后半句却是和崇祯说的,教李明睿无从反驳。 一时间,朝臣都看向了崇祯,静等着看李明睿的下场。 崇祯却是沉默了下来,看向了次辅蒋德璟,若有所思。 蒋德璟籍贯福建,是地地道道的南人,那些支持南迁的大臣,大多也都是南人出身。 崇祯的脑海里闪过一阵警醒,好哇,难怪他们如此支持南迁,原来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如今尚在京师,诸臣已然是阳奉阴违,到了南边,怕不是个个要闹翻天! 更不要说到南京千里路遥,若是遭遇贼寇大军,凭着禁军那群酒囊饭袋,如何能护得了自己的周全? 想到这里,崇祯脸上极不自然,轻咳了一声道:“祖宗辛苦百战,定都北京,若因贼至而去,如何向祖宗社稷交代?如何向京师百万生灵交代?如事不可知,朕身为国君,理当为保卫江山社稷而死,此乃大义所在,诸卿不必再说了,朕的心中已有决断。” 群臣面面相觑,自去岁年末,关于南迁之议就没消停过。 期间无数廷议,满朝文武或言固守待援,或言决一死战,或言勤王求救,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而崇祯皇帝则是态度暧昧,没有明显的表态。 原以为今日少不得唇枪舌战,没想到崇祯轻拿轻放,如此轻描淡写,就将这样的大事按了下去,着实是出乎意料。 唯有工部尚书魏藻德面露喜色,躬身赞道:“圣明无过主上!” 由魏藻德起了头,颂圣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崇祯沉闷的心情舒缓了一些,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了魏藻德一个赞许的眼神。 左都御史李邦华就站在魏藻德身边,本无颂圣之意,抬头见皇帝朝自己看来,却以为是皇帝在向他示意,开口说道:“方今国势阽危,人心离散,皇上亲守国门,臣等皆尽钦服。” 见崇祯正要坐回御座,李邦华上前一步,接着说道:“京中兵力疲败,难敌强贼,皇上既有坚守之意,可下诏命天下兵马勤王。” 崇祯心念一动,正要应下来,兵部尚书张缙彦反对道:“闯贼尚在晋地,距京畿有数百里之遥,陛下贸然下旨勤王,若贼兵不至,岂不成了天下笑柄?况且,数百万的大军,每日粮草消耗不计其数,凭京营的粮草,如何能支撑起百万大军的消耗?” 李邦华懒得和张缙彦理论,看向了崇祯,说道:“臣以为,皇上可命太子抚军江南,督办粮草,筹集军饷。皇上雄才伟略,太子举止端凝,主上父子同心,必能重振二祖雄风,安天下臣民之望。” 诸臣皆是眼前一亮,纷纷看向了端坐在御案下首的太子朱慈烺。 大明实行的是两京制,北京朝堂上的这套官制,南京那边也有一套。 既然皇帝打定主意坚守京师,太子南京监国,倒是一个可行的方案。若是闯贼围攻京师,太子可在南京发号施令,召集天下勤王之师;若是闯贼攻破京师,太子便可居南京而号令全国,不至于有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