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永别，世界

“你就是F计划的最终成果。你是那个唯一成功的个体，陈虔礼。或者，R3021。”　　“你为什么会活着？”科学家问她。　　“白鸦的所有人，都没能走出研究院。他们毕生的成果，都被永久地封存起来。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你这个成功个体。”　　陈虔礼端详着自己的照片。那上面的自己看起来很陌生，但确实是自己的脸。这是她失忆前的事吗？　　“我不知道。”她说。“我应该去死吗？”　　“去死？不不不！”科学家突然热情起来，陷入一种癫狂状态。“你怎么能这么想？他们，他们耗尽了几代人的心血，最终才得到你这个结果，你还能活着，就说明他们的努力没有被埋没！哈哈，我就知道，上天绝不会辜负他们！”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继续大喊大叫。“你就是解决问题的钥匙——你就是那个关键！”　　紧接着，他一下趴在地上，翻找起刚才那堆倒落的文件。陈虔礼好奇地注视着他，那些东西都是曾经的机密，而如今却无人问津。科学家最终找到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个镯子。他把镯子取出来，示意陈虔礼伸出手。　　“这是什么？”她问。　　“这是……你的礼物。”科学家为她戴上镯子。“采用了非常独特的技术，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它。这是祈织当年做出来，准备送给你的。现在她不在了，我还是应该把它给你。”　　“R3021，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他们带走了祈织留下的另一个作品——但就算这么说，连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只知道被撞在一口巨大的石棺中。”科学家轻轻抚摸着手镯，语气温柔。“那是祈织毕生的心血，据说，能够给如何对抗祟一个答案。”　　“但我知道祈织绝不会简单地就让成果落到他人手中。你就是钥匙——只有你才有可能解开那口棺材的谜团。”　　“我想请你去找到她留下的遗产，解开这个答案。她用生命付出的代价，最终换来了什么，我很想知道。”　　……陈虔礼凝视着腕上的手镯。看不出它的材质，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然而接触皮肤时，可以隐约察觉有一些温热。　　“你是说，祈织她找到了对抗祟的方法？”　　科学家点点头。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因为她是祈织——只是这个名字，就意味着令人信服。”　　“我们没有时间拖延了。”科学家带她继续向楼上走去，两个人最后来到了烂尾楼的天台。“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待在这里吗？”　　天台上，陈虔礼看见了一地的横幅。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横幅被人拼接在一起，凑出了SOS的字样。从天上看去，应该正好可以看到这里有人求救。　　“今天，就是最后一日了。”　　“什么最后一日？”　　“过了今天，联合政府就会向这里投放催化喷剂。这些喷剂含有催化和安眠的成分，会令人陷入沉睡。在沉睡中，祟会被无限激化，迅速扩张至全身，到达人体临界点，直至死亡。你可以理解为，安乐死。”　　“让一个城的人安乐死？这真的合理吗？”　　“这座城已经成为废墟了，如今你看到留下来的人，无一不在忍受祟的折磨。”科学家眺望着遥远的天空，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正恋恋不舍地退出地平线。而身后，黑暗已悄然而至。　　“你不太一样。如果实验是成功的，你不会因为祟而死。”他转头看向陈虔礼。“催化剂对你没有效果，最多只会让你睡一觉。好好睡吧，等你醒来，迎接你的就是明天。”　　“可是，你呢？”　　“我和这座城，这城里所有人都一样。我们没有明天的。”　　晚风迎面吹拂而来，撩起她的鬓发。陈虔礼看着黑夜中的城市，只有点点灯火在闪烁，即使末日不曾到来，它们也被遗弃了许久。　　“为什么我们会被放弃呢？”　　“因为祟就是如此。很久以前，我研究祟，想要弄清楚祟究竟从人们身上夺取了什么；后来我走过许多地方，也见识了不少病人。一开始，人们总是不愿放弃挣扎；但到了后来，越来越少的人还存着希望，祟就这样夺取了人的未来。”　　科学家轻笑一声。“你看，世界上本就有很多痛苦，只是人们不肯承认；而有了祟之后，我们就再也无法忽视那些藏在伤疤下的痛苦了。”　　“……这样啊。”　　陈虔礼望着天空，有一颗很闪烁的星星。理论上，应该是叫启明星。即便在死寂的夜晚，它也会散发令人惊叹的光芒。　　“活下去，小姑娘。你要活下去。”他说。　　“你是万里挑一的见证者。你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人类、自然……首先，你要活下去。”他拍了拍陈虔礼的肩膀。“然后，你才能决定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这个世界值不值得你的付出。不论如何，要活下去。”　　说完，科学家爬上了天台边缘。天台上风不小，他晃晃悠悠的身影令人担心。　　“……你要跳下去吗？”她问。　　“是啊，我该走了。我曾经发过誓，绝对不会向祟屈服，但如今连我也没能逃脱宿命。”　　“——不过，不要紧！！”　　他突然对着天空，对着旷野大喊，仿佛想要抒发心中一切愤恨、悔憾。“不要紧，我还能决定自己要以怎样的方式死去——即便是死亡，也不能让我向病魔投降！”　　到最后，他完全是在依靠心中的勇气呼唤:　　“我是不会被你抓住的！永别了，世界！！”　　他纵身一跃，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