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一后的日子，陆续的有人回乡。有在外地混好的，开小汽车直接“横”进村里。还有跟王婆弟弟一样，三拜九叩行一番大礼才进来的。　　等雨洗涤了一轮，春天的使者也赶趟似的登场，他们揉软了冬天僵硬的枝条，罩扶了田里萎蔫的麦苗；荡开了小清河里薄薄的冰，捧出更加明媚温暖的太阳。一眼望过去，村里浮着一层嫩嫩的绿。有另类的，涂满了鹅黄。　　为了给老二办场体面婚礼，王婆家没来得及喘口气。张倩那边跟娘家闹得紧张，父母不同意她下嫁给村里人，她却非得嫁。最后和娘家打得不来事了，她往村里来的时候，就装了一箱子的稀罕衣裳。即便是亲家那边不用顾虑，王婆单薄的家底还是捉襟见肘。她像一只偷食儿的老鼠四处寻觅着家里的物件，却也找不出一件像样东西送给张倩。　　“对，那对金耳环……还有那对耳环子。”王婆说完就往耳朵上摸，发觉金耳环不在了，这才想起来送给了王琳。她不觉得把耳环送给王琳后悔，她只是痴想着金耳环要是有两对就好了，王琳一对，儿媳子一对，两边都能周全。　　她又好像是想起什么，脸上分明明朗起来。“份子钱，对……还有份子钱。”王婆盘算“到时候把收来的份子钱给儿媳子就行了。”王婆自我安慰一番，本来愁眉紧锁的她，松快的出了门。　　婚宴那天，来宾放下份子钱，由专人记下名字后入座。来吃席的多是些老妈妈，她们还带着孙子孙女。多的带四五个孙子孙女，他们排成一队跟在长辈身后，像是带崽下水的鸭子。　　文艺也去参加了婚宴，他想找人少的一桌，但每一桌都让老妈妈和打闹的小孩围得水泄不通。最让他不解的是每家每户都带了一个铁盆，有的还带着筷子。　　“上菜了！”王婆喊到。　　老妈妈们奋力直起腰去夹菜，小孩儿们也像扑食的恶狼一拥而上。你叨一筷子，我叨一筷子，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渐渐的，老妈妈手里的铁盆渐渐丰满了起来，等到上的菜多了，人却嫌拿筷子叨的慢，索性直接端起盘子来，往铁盆里倒。　　等他们把桌子上的菜洗劫一空，老妈妈领着一队孩子散去，文艺才刚看到餐盘，什么菜都没有了！就连盘底的汤汁也一并被老妈妈们用馒头擦了个干净。　　等人都走尽了，穿好漂亮衣服，抿完红嘴唇的张倩刚出来，文艺跟她对了一眼，两人尴尬地笑笑。　　文艺惊讶于起初那么热闹的筵席，竞那么快散的一点来人的痕迹都没了！　　小两口结婚收的份子钱由王婆拿去，她蘸着唾沫，反复点了分量。准备给儿媳时，却叫丈夫拦下。　　“她小两口什么地方用得着钱，给了她俩，指不定乱花钱，你把钱先收着，等一段时间在说。”王婆依了丈夫，将份子钱装在首饰盒里，又塞在衣柜的最深处。　　近来，村里生出些流言蜚语，人们都说东山上有野人。有的说这野人很高大，直立着身子；有人说很矮小，身子佝着；还有的说那野人有长而强壮的胳膊，能把成年女人轻松按倒的力气。还会用宽大粗糙的手牢牢抓住女人，疯狂地让女人给他绵延子嗣……　　村里人说法不一，他们为了增加说服力，还说自己亲眼看到过野人。经过一系列激烈地讨论……他们得出了一个骇人的结论——山上不只有一个野人！。　　这些话早让王婆听了去，她正好借着这个事儿吓唬智全，好把他拴在家里，省的到处麻烦。智全在家也不闲着，整天斗鸡走狗。最后给自己找了个慈善的美差——喂猪。　　家中那头黑猪，其容态恐怖，也没人打点它。两条獠牙外喷，青短的鬃毛硬的像钢针，冬天一呼气，整个猪圈像下了大雾。　　这猪不好长肉，长到现在的两百来斤全靠它那暴躁脾气。之前为了多赚点钱，王婆弄来两只白猪苗放到猪圈里养，第二天就被它咬死了。　　然而智全不怕它。还老抽出家门口的棒子杆喂它。喂猪是个累人的差事，从中午太阳升的大高喂到晚上太阳落山，只见那猪如切割机一样的大板牙不停咀嚼，却不见它吃饱。　　幸好有那个乱抱“孩子”的疯女人，智全不至于无聊。她老是在智全喂猪的时候扒拉泔水桶，智全看她可怜，常把家中的剩菜剩饭带给她吃，疯女人消瘦了一冬天的脸日益红润了些。　　街上的店铺陆续开了门，王婆挑了个暖和的上午和刘婆搭伴去买农药。她们买了一种小作坊产的农药。便宜而且药打下去虫子都死的干净，这药虽然管用，但是味道熏得人干呕，早晨闻上一闻，脑子像是让东西裹住，一整天都不清明。　　它用一个透明的软塌塌的塑料瓶子装着，有时隔着瓶盖也能闻见那股强烈的气味。　　智全趁王婆买药，偷偷溜了出来，叫上城西城东的小伙伴，一块在麦地里撒欢，玩累了就一股脑扎进秸秆堆的草窝里，小猪似的拱出一个合身的位置，双手一扣，拖住圆呦呦的脑袋，美美睡个中觉。　　到了下午，几人苦恼上哪去玩，其中一个突然说“村长家安了门铃，咱们去耍耍他。”　　几人到了村长别墅前，在那高大的对开门前住下。谁都不敢当出头鸟，智全自告奋勇“我来！”说罢一跃按响了门铃，随后快速躲到墙后边。　　少时，院里传出一句客气的“你好”，门也被推开。里面的眼见没人，说了句“奇怪”，接着便把门合上了。　　智全又反复了几次，里边的人从一开始客气地说你好，到最后直接破口大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