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二颗桃(50)
50 藤原佐为非常、非常地心疼妹妹。 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为麻仓叶王的死亡痛苦, 那么除了一夜青丝到白头的初桃,还有谁呢? 在妹妹昏迷不醒的时间里,他为麻仓叶王收尸, 为他处理丧葬事宜。 但对差一点毁灭平安京、杀死他和所有亲人的友人, 对他以多年相识经历担保、却还是辜负了初桃的妹夫……藤原佐为好像已经麻木了。 愤怒?厌恶?痛苦? 他做这些事情, 好像也不是发自本心,更像是机械性的动作。 而且,他一直都知道初桃是好孩子,知道她和麻仓叶王感情笃深,就算立场相悖,她也绝不会让麻仓叶王曝尸荒野, 无所安息。 所以他才替她做了,仅此而已。 这样妹妹就不用做了,他不想看到妹妹因此更加难过的样子。 这也是父亲和母亲默许的。 但藤原佐为没想到的是, 醒来后的初桃竟会一夜白头。她的情绪好像也被抽光了, 表现的比所有人都要冷静。她既不笑,也不哭,冷静地像在处理别人的事。 藤原佐为一心棋道,于庶务上有所不足。麻仓叶王葬礼一事他与母亲派来的侍从一起操办, 尚还做的磕磕绊绊。 但妹妹一来,只一个人,只第一次做, 却将事情处理的完美极了。 就算是下葬日那些围上来的假惺惺的男人们, 她也处理的很好。 她越是如此,藤原佐为越是不忍。 他数次想要安抚她, 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在叶王的灵前又难以启齿, 是以数日不曾合眼,直到葬礼前夜才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好像看见了叶王。 乌帽狩衣的青年高挑伫立,衣摆随风飘动,背影孤寂。 “叶王……” “佐为?”青年回头,却是惊诧,“你怎么……” 曾经的藤原佐为为友人看不穿的内心和无形的隔阂而低落难过,如今只想离他远远的。 但想起初桃,不知道从哪里爆发的勇气让藤原佐为一拳招呼了上去。 他是文士,力气不显,拳风也没什么技巧。 可就是这样的拳头,却被阴阳师不声不响地全部承受了,青年被打的乌帽歪斜,发梢凌乱。 藤原佐为也没有感到解气,只感到深深的、时间无法回溯的悲哀。 这场梦境的最后,麻仓叶王翕动的嘴唇间在说什么呢? 或许是:“对不起。” 或许是:“桃姬就交给你了。” 但无论哪一个,麻仓叶王都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他是桃姬的兄长。 天然就有保护妹妹的义务。 这一点不需要麻仓叶王告诉他。 麻仓叶王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尽职,麻仓叶王死去之后——尽管初桃强大,但他也可以在她需要的地方保护她,做一个称职的、合格的哥哥。 藤原佐为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鼓起勇气抱住她的。 他不善言辞,只知道此时此刻,拥抱能多少能带来力量。梅姬有时候受了委屈也会跑到他房中,趴在哥哥的膝头哭泣。 少女被他抱在怀中,却并没有拒绝,垂在两侧的手抓紧了他的衣服、柔软的脸颊靠了上来。 她好似破涕为笑:“兄长大人。” 藤原佐为骤然有点儿紧张:“我、我……” 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毕竟不如从小生长在一起的亲密。梅姬现在都能来挽着他的手,荻姬被他牵过手,葵姬被他背过,但桃姬……这个最大的妹妹却鲜少这般亲近过。 他有点儿僵,但不后悔。 刚刚还说了要做一个好哥哥的。 “兄长大人温柔安慰我,谢谢你。” 初桃又说:“……哥哥,你也辛苦了。” 她低声换了对他的称呼,要比原本的敬称更加的亲密。 但她却轻轻地松开了,脊背挺的笔直,只是不再像过去那般绷紧情绪,和他对上视线时,还微微地笑了起来。 这就够了。 藤原佐为低声回应着,有许多想说的话,全都散在了风中。 他会照顾好妹妹。 此后,藤原佐为常来为初桃吹笛,兄妹两人琴瑟和谐、笛声悠扬。 偶尔,也会看见几个讨人厌的家伙。 都是求见多次后才得了一面。 有五条忧—— 小少年前来拜访,怔怔地望着御帘后少女的白发,竟是流出了晶莹的泪水,一颗一颗沿着面颊滚落下来。 这份眼泪不为他人,只是为了眼前的姬君,因此显得难能可贵。 初桃问:“你为何哭泣呢?” “这一个月,我也失去了最亲的人。” 五条忧朝她膝行几步,几乎贴在了御帘上。 “所以,我是全天下最能理解您的人了。” “如果您哭不出来,就让我来替您哭吧,这样一来,姬君就不用再哭了。” 他好像无师自通了男人示弱的能力,连哭起来的角度都是好看的。 御帘后的姬君叹息一声,递出了一方锦帕。 他低头胡乱擦干净了,收于自己袖口,抬起了湿漉漉的双眸:“今天好失败,我明明是想让姬君高兴的,我准备的话都没用上……请姬君允许我再待久一点,我不想被别人看到这幅模样……除了您。” “我明日还想来拜访您。” 有源赖光—— 这位少年向初桃说了茨木童子的后续。 初桃离京七日,也即是渡边纲物忌七日时,他的养母来寻他,话到最后提起想要看一看传说中妖怪的断臂。 渡边纲将断臂交给她的下一秒,她的养母就变成了一个头顶一对赤角、散发着邪气的男人。 “他‘桀桀桀’地狂笑着:‘这是我的手啊!’” 源赖光像说书一样,情节生动又刺激,见御帘后的姬君听的认真,才抿着唇笑了,“然后就被故作不知的纲和埋伏的我袭击了。” 此中一番天花乱坠堪比武侠小说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