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板车
这么大一块田,他们三人至少要干两天才能完成,连中午吃饭都是在田里吃的。吃饭的时候,父亲说大哥大姐都已经结婚了,现在兴家也这么大了,问他在村里有没有看得上的姑娘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兴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难住了,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还小,大哥大姐都还没有结婚,自己也没往哪方面去想,现在虽然说大哥大姐都结婚了,可家里还是有一堆烂摊子,如果他也结婚了,就相当于让父亲一个人独自面对田里的千斤重担,他随意的回答着父亲说没有,让父亲不用为这事操心。父亲看着他并不着急的样子,便没有再多过问。 今年的年成有些让人着急,一连好几个月滴雨未下,田里的庄稼已经快要干死了,所有的小河里都没有水了,只有村里的一条连接着长江的灌溉渠里还能舀上几桶水,但也完全无法满足浇灌的需求,这些天经常发生为了争夺水源而打架的事件,对于水稻大家是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在抽穗时最需要水的时候没有及时补充水,早已经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即使现在灌满了水,也是于事无补。他们现在只想努力的保住旱地里的收成,于是全村人开始夜以继日的从井里挑水去浇灌旱田。兴家他们已经挑了一段时间的水了,井里的水一天比一天少,一天比一天回的慢,地里的庄稼也在慢慢枯萎,也许不等到收割的季节,他们就要集体渴死。偷水的事情时有发生,尽管兴家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村子,但总有一些人会冒着被砍的风险前来偷水,兴家他们的井都是由家庭成员轮流看管。但是兴家和父亲还有兴财白天要挑水,兴文和四姑要去上课,所以他们只负责照看前半夜,到了后半夜是三姑和母亲轮换着看守。村里晚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到处都是人的骂声和狗的叫声,一晚上都没有消停过。两方人马就像是攻城掠地一样,一边悄无声息的冲锋,一边视死如归的守护,小小的一方水井成了他们抢夺的战略要点。在这样的痛苦下大家都没有错,他们只是没有忘记曾经挨饿日子,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生存下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夏天接近尾声,干旱的天气才随风飘走,在一片密布的乌云下,大雨终于洒向人间,干枯的庄稼抓紧最后的时间吸收了一波大自然的滋养,想奋力长成人们期盼的样子,但终究是事与愿违,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人们只能一声声的咒骂着等干瘪的农作物成熟,那为了几桶脏水打的不可开交的闹剧也告一段落。 到了收获的日子,他们本应该面带淳朴的微笑,看着自己细心呵护培养的一粒弱小的种子结的累累硕果,也应该品尝到碗里散发出的阵阵清香,更应该体会到腹中被食物占据的深深的满足。可现在他们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顶,这就是努力的人在经历了重重磨难后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后的绝望。但即使是没有太多的收成,他们也会珍惜从地里长出来的每一个果实,依然小心翼翼的收集着来之不易的微弱成果。村里的水稻田算是全军覆没了,只有不需要太多水的旱田里的农作物能有点收获,兴家家里那片将近两亩的油菜只打出了三十几斤菜籽,六七亩的黄豆田里最后也只得到了五百多斤黄豆,其它小面积种植的玉米,土豆和红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收成更是少的可怜。不管是菜籽还是黄豆,品相都没有往年的好,里面夹杂了不少干瘪的残次品。去年留下的口粮已经所剩无几,眼前的日子变得艰难了起来,一年到头不仅没有什么收获,还欠着公粮交不上。好在省里在得知这里的情况后,把公粮推到了明年,还让县里从粮站拉来了救济粮,让他们不至于在今后的日子里又一次体会到饥饿的滋味。但欠的债还是得还,不管是私人的还是公家的。本就欠了不少外债的兴家他们此时更是雪上加霜了。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他们只得四处寻找干活的地方。父亲好歹有一门泥瓦匠的手艺,把地里的东西都收到家里后,他就外出替人修葺房屋去了。这一门手艺得有人继承,兴家不愿去,所以就带着兴财一起去了。兴家除了会种田,也没有其它能够混口饭吃的手艺,身上的力气现在不知道往哪里去出,在托人打听了一阵后,终于得到消息说现在城里有人在用板车替人拉货,这倒不是什么技术活,只要有力气就行,这正合了兴家的心意,也没有再问一些具体的事,迫不及待的从家里拖着板车就去了。 从他家到县城有三十多公里,为了省钱,兴家独自一人带着干粮,拖着板车步行,一大清早就出发,路上吃午饭的时候休息了一会,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县城。兴家家里没有什么亲戚在城里,今天晚上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度过,他漫无目的的拖着板车走在街道上,肚子因为饥饿发出了声响,他找了一个没人的小公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继续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吃饱后又继续在附近溜达了一会,就躺在板车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微微亮,几个老头老太太就叽叽喳喳的从兴家旁边经过,把他从睡梦中吵醒。这一晚上他睡的不怎么好,以前城里人去他们乡下的时候,总是抱怨乡下的蚊子多,今天他算是知道原来城里一样有很多蚊子,要不是他皮糙肉厚,都快被蚊子给咬死了。公园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了,等着做运动的人说他占了他们的地盘,赶着让他挪到了一边。兴家只好无精打采的拖着板车走